李应舒紧随花剑堂的脚步,乔千安牵着林沫苒跟在他们后面,李拂衣坠在最后。
一行人跋山涉水,终于来到九孤山深处,一个冰玄覆盖的地宫入口。
花剑堂伸手,在入口大门上一拂,刚刚还在不停流转的高深阵法瞬时停滞,厚重的石门缓缓向里开启。
肉眼可见的寒冷之气,化作扑面而来的白色霜雾源源不断得从里面逸散出来。
回头看了一眼众人,当扫到队伍最末尾的师兄李拂衣,花剑堂刚还想叮嘱些什么的话就只剩三个字:“随我来。”
李应舒恨铁不成钢得看了眼自家老爹,压根来不及说什么,只能又亦步亦趋得跟着他花叔叔步入白雾之中。
厚厚的玄冰洞壁把冷泉眼包裹其中,那一汪肖似小水洼的不起眼水塘之上,悬浮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玄冰棺。
所有人刚进到其中,对上那冰棺,眼里都不由自主得湿润起来。
乔千安拢了拢牵着林沫苒的手,以作安抚。
林沫苒润湿了眼眶,勉强对他点了下头。
李应舒早就不顾一切得脚下一蹬,飞扑向冰棺。
花剑堂怕他冲撞师尊,只晚那么一瞬,也紧跟着消失在了原地。
林沫苒和乔千安见状急忙跟着来到冰棺旁,等着花剑堂跟李应舒合力把冰棺的盖子挪开。
唯有李拂衣,行至近却有些“近乡情更怯”,红了眼睛忐忑地伫立原地,抬首凝望着那冰棺。
冰棺盖缓缓移开的瞬间,地宫中响起几声惊愕的吸气声,紧接着便是哽咽哭泣。
李拂衣闻声一惊,闪身至冰棺旁,不料被自己的亲儿李应舒猛然一掌拍中,重重地撞向旁边的玄冰壁。
乔千安见状,急忙上前拽住李应舒,“应舒!”
李应舒两行泪水不住地滑落下来,正欲拔出鞘中仙剑,向他那素日威严的老爹李拂衣冲杀过去。
“放开我!我要替我父君刺他几剑,好出这口恶气!”他声嘶力竭地喊着。
乔千安拼尽全力将他牢牢摁住,面对冰棺内那令人揪心的惨状,一时间竟也寻不出合适的言辞来劝慰。
但,放任他们父子相斗,却是不应该:“你父君最是温和不过的一个人,你这么做怕是非他所愿呐,应舒。”
目光转向那从玄冰壁上缓缓滑落,却又艰难地扶壁站起的李拂衣,“你爹他纵然有错……如今再砍杀,也是无用。”
“乖,别扰了你父君的清净。”
李应舒听他这么说,才勉强收了仙剑,扭头就趴在冰棺旁,对着里面的残躯默默掉金豆子。
乔千安这才松了口气,又回转过去,给哭得成了泪人儿的林沫苒递帕子,抹泪。
一时之间,只有花剑堂的目光还落在失魂落魄的李拂衣身上。
看着李拂衣满脸的愧疚和伤怀,再想起往日里千方百计,口口声声说要来看师尊的也是他!
真到了跟前,他李拂衣成了个懦夫,胆小鬼,畏缩在一旁,独自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心中的怒火再也无法遏制地熊熊燃烧起来,他身形一闪,迅速来到李拂衣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用力将他拖了回来。
毫不留情地将李拂衣整个人摁在冰棺旁,迫使他跟冰棺里的墨铮残躯直面相对。
“师兄不是口口声声控诉,说我阻拦你见道侣吗?”
“不是说我霸占师尊,不顾师门情谊吗!”
“怎么真到了师尊跟前,你就这样?”
他用力摇晃着李拂衣,愤怒不已,“你既要见,就好好的见!”
“过了今日,我九孤山可没那个能耐再接待帝君大驾!”
李拂衣哪里会躲不过李应舒的一掌、花剑堂的擒拿强扭?
只是看着面前那半张惨白、熟悉的脸庞,再对上另外一半犹如恶鬼,失了眼珠的脸,他只觉得自己浑身的所有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
更别提他还知道,被锦被覆盖住的胸膛中央有一个丑陋硕大的伤疤,比这毁了的半张脸更可怕。
背后,沿着脊椎骨的两侧,密布着数道剑痕。
再往下,锦被的末端,只有一侧的脚尖隆起,而另一侧却空荡荡的憋平着……
曾经亲手在师尊身上留下的印记,桩桩件件,每一个伤疤,都在控诉着他的狠辣无情。
曾经他仗着冰澈仙脉的独特效用,以为自己再残暴,师尊也依旧会在那幽深黑暗的地牢深处等着他。
曾经……
曾经的曾经,历历在目的浮现到他的眼前。
师尊的哭泣、师尊的求饶……甚至是求死的哀嚎求告……
哪怕自己能有那么一瞬间的犹疑,心软,也不至于让师尊承受这样的苦痛折磨。
眼泪渐渐染上了红色,血泪抑制不住得越淌越多,一滴滴落在墨铮枕边。
李拂衣突然抓住身边李应舒的手,“应舒,你说过若是把你父君带回来,也需要一具身躯承载神魂是吧。”
李应舒恨恨得甩开他的手,“父君的事情我自己会看着办,不要你这个王八蛋操心!”
李拂衣暗哑得苦笑了两声,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单手快速掐诀。
瞬间一个遍布冰棺的阵法从下面升腾而起,把所有人笼罩起来,动弹不得。
“李拂衣!你敢!”花剑堂以为李拂衣要把师尊抢走,第一个厉声呵斥。
李应舒恨恨得瞪着自己老爹:“老爹!你够了!我不准你那么对我父君。”
林沫苒则是紧张的盯着李拂衣的一举一动,生怕他真做出点什么。
“拂衣师弟,师尊的仙体极难维持,万万不可随意挪动啊……”乔千安拿准了李拂衣看重墨铮,挑紧要的说给他听。
目的,自然依旧是让李拂衣别轻举妄动。
李拂衣抬起手背,用力抹去脸上的血泪,无视众人的目光,“放心……我再也不会伤害师尊分毫的……”
“再也不会!”
话音刚落,他便开始行动。
先是将自身的分身炼化,接着毫不犹豫地剜下自己的左眼,又毅然抽出一根肋骨……
一样一样的,添补到墨铮的残躯之上。
随着他的仙力不断消耗,墨铮的残躯变得越来越完整,而李拂衣也因为仙力透支,开始摇摇欲坠。
终于,在完成最后一道修补后,李拂衣再也支撑不住,从空中坠落。
冰棺中的身躯,已被他修补得完好无损。
与此同时,原本困住众人的阵法也因他仙力的枯竭而瞬间崩塌。
李应舒第一个冲下去,稳稳接住已将自己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李拂衣。
看着越来越虚弱,似乎随时都会死去的李拂衣,李应舒慌得直呼求救:“姑父!快救救老爹,他的气息越来越弱了……”
而被他半抱着拖住的李拂衣,嘴角却浮现满足的微笑。
眼前已然一片漆黑,耳边的声音也忽近忽远,变得模糊不清。
他艰难地攀住李应舒的衣领,用尽最后的力气,一字一顿地交代:“应舒……带你父君……回来……吧……”
【《番外:拿什么拯救你,不争气的帝君老爹》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