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承远抱着苏语到达医院的时候,舒扬已经安排好一切,等在门口。
几位护士和医生将苏语放到一栋病床上,旋即匆匆送往手术室。
手术室的门“砰”地关上,那一声闷响,仿佛重锤砸在穆承远的心尖。他呆立在原地,双眼死死地盯着紧闭的手术室门,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绝在外,只剩眼前那扇冰冷的门。
他的双手还残留着苏语温热的鲜血,那殷红的颜色刺得他眼睛生疼。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擦掉手上的血迹,可无论怎么用力,那血迹就像烙印一般,怎么也擦不掉。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苏语倒下的画面,每一次回想,都像一把尖锐的刀,狠狠地刺进他的心脏。
傅洋和诗怡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诗怡看到穆承远身上的血迹,脚步虚浮,差点摔倒,傅洋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
诗怡的双腿发软,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支撑,全靠傅洋有力的手臂搀扶着,才能勉强站立。她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还在微微颤抖着,喃喃自语:“苏苏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那声音带着哭腔,满是祈求与不安,每一个字都像是她给自己编织的希望,在空荡荡的走廊里轻轻回荡。
傅洋心疼地看了诗怡一眼,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一步一步挪到旁边的椅子旁,动作轻柔地让她坐下。诗怡的眼神空洞,依旧直勾勾地盯着手术室的门,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站起身,皱紧的眉头又看了那扇紧闭的手术门一眼。
深吸一口气,他平复了下情绪,旋即踱步到穆承远身前。
穆承远此刻曲着一只腿,斜靠在墙壁上,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他深邃的黑眸犹如寒夜中的深潭,冷冽得让人不敢直视,仿佛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能把周围的空气都冻结。
傅洋看着他,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问道:“你要不要去清理一下自己,换件衣服?”毕竟穆承远身上还残留着苏语的血迹,那殷红的颜色在白色的衬衫上显得格外刺眼。
穆承远动都没动一下,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目光冷冷地扫了傅洋一眼,声音冷得让人不寒而栗:“不用。”那简短的两个字,仿佛裹挟着冬日的寒风,透着彻骨的寒意,在空气中回荡。
傅洋似乎早料到会是这么个回答,他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他伸手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动作自然地塞在穆承远手里,低声道:“那先擦擦。”说完,他便默默退到一旁,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手术室的门,满心满眼都是对苏语的担忧 。
时间像是被施了迟缓咒,一秒一秒,不紧不慢地缓缓流逝,每一秒的滴答声,在这寂静的医院走廊里都被无限放大,重重地敲打着傅洋、诗怡和穆承远三个人紧绷的神经,对他们而言,每一分每一秒的等待都漫长到近乎煎熬。
尤其是穆承远,他的脸色如死灰一般,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手术室门,一刻也未曾移开。他学过医,他心里清楚得很,苏语那决绝的一刺,刀刃插入的位置,恰好就在心脏附近,那是人体最为致命的要害部位。凭借着所学,他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了,也正因如此,他深知苏语的情况危如累卵,不容乐观。
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攥成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留下一道道发白的印子,可他却浑然不觉疼痛。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苏语躺在自己怀里,面色惨白,鲜血染红他白色衬衫的画面,每一次的回想,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尖上。他很怕,这种恐惧就像潮水一般,将他彻底淹没,让他几近窒息。他害怕苏语就那样静静地躺在手术台上,被无影灯照着,再也醒不过来,从此与他天人永隔。
想到这儿,穆承远只觉胸口一阵剧痛,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他的心脏,用力地揉搓着。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又沉重,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艰难地撕扯空气,喉咙干涩发紧,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难受得厉害。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捂住胸口,身体微微颤抖,靠着墙壁缓缓滑落,瘫坐在地上,眼神中满是无助与绝望 ,在这漫长又煎熬的等待里,被恐惧和担忧肆意啃噬。
这时,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好似平地炸响的惊雷,瞬间打破了医院长廊死一般的寂静与压抑氛围。
夏景浩在手术室门前猛地刹住脚步,他的胸膛剧烈起伏,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滚落,打湿了衣领。他就那样呆呆地伫立在原地,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手术室大门,那扇门后,是生死未卜的苏语,承载着他满心的悔恨与无尽的恐慌。他的脸上写满了懊悔,五官都因为痛苦而扭曲在一起,嘴唇微微颤抖,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而傅洋当看到夏景浩的那一刻,他积攒在心底的所有怨恨,就像被点燃的火药桶,“轰”地一下爆发出来。他双眼瞬间充血,红得像要滴出血来,三步并作两步,气势汹汹地冲到夏景浩身前,没有丝毫犹豫,抡起拳头,带着满腔的愤怒,重重地朝着夏景浩的脸颊砸去。
由于傅洋的动作来得太过突然,夏景浩根本来不及躲避,整个人被这一拳打得往后踉跄了好几步,身体失去平衡,差点摔倒。他的嘴角缓缓溢出一抹鲜红的血迹,在惨白的脸色映衬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傅洋看着夏景浩狼狈的模样,不仅没有解气,反而怒意更甚,他冷哼一声,又快步上前,双手用力揪住夏景浩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怒目圆睁,大声怒斥道:“你来做什么?我告诉你,小语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我饶不了你!”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沙哑,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带着浓浓的威胁意味。
夏景浩没有做出任何反抗,任由傅洋揪着,他的目光依旧呆滞,空洞无神地落在那扇手术室门上,仿佛灵魂都已经被抽离。他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艰难地动了动,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都是我的错......”他的语气里满是自责与悔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最深处挤出来的。
说完,他缓缓抬起手,轻轻推开傅洋的手,动作迟缓而无力,像是一个被抽去了脊梁的人。他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靠在墙壁上,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瘫软地倚靠着,目光空洞而迷茫,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苏语绝望的眼神和倒下的身影,满心都是无尽的痛苦与自责。
穆承远一直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他的神色晦暗不明,让人捉摸不透。他微微抬眸,用那深邃冰冷的目光淡淡地瞥了夏景浩一眼,从喉咙里溢出一抹轻蔑的嗤笑,声音低沉却清晰:“懦弱。”
时间一点点流逝,所有的人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场漫长的噩梦之中,怎么也醒不过来。他们的眼睛都死死地盯着手术室的门,那扇门此刻承载着他所有的希望与绝望。
而一向不信奉神明的穆承远,此刻更是在心里默默祈祷,祈求上天一定要让苏语平安无事,只要她能活着,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终于,手术室的门缓缓晃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