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7章 寻短见
奶奶出殡的那天晚上，整个世界似乎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苏语一个人静静地站在河岸边，冷风像冰刀，一下又一下割着她的脸颊，却割不断心底如麻的哀伤。
脚下的河水悠悠流淌，发出沉闷的声响，似在低吟着无尽的哀愁，和苏语内心的悲恸遥相呼应。她的眼神空洞而茫然，望着河面上那一圈圈被冷风吹拂出的涟漪，却什么也没看进去。脑海里全是奶奶的音容笑貌，那些一起度过的温暖往昔，像电影般不断放映。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像是想说些什么，喉间也发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声响，可话到嘴边，又被那汹涌而来的悲伤哽住了喉咙，最终只能化作几声压抑至极的呜咽。她也很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把满心的委屈、不舍与悲痛都宣泄出来，可不知为何，明明胸腔里被悲伤填满，眼眶干涩得生疼，眼泪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锁住，一滴也流不出来。
三年前，爸爸骤然离世的时候，她就曾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心如死灰，整个人被绝望吞噬，甚至差一点就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是奶奶，用她那布满老茧却无比温暖的手，一点点将苏语从鬼门关拉了回来。那些日子，奶奶日夜陪伴在侧，轻声细语地给她安慰和鼓励，她才慢慢从伤痛中缓过来，重新有了生活下去的勇气。
可如今，奶奶也离她而去了，苏语感觉自己再一次被整个世界遗弃。她下意识地裹紧身上的外套，可那深入骨髓的寒意却怎么也驱散不了。她茫然地环顾四周，周围是一片死寂，黑暗中似乎藏着无尽的未知与恐惧。她在心里无助地呐喊，又有谁能救救她呢？
她微微抬眸，空洞无神的双眸目眺着前方。
夜色浓稠如墨，沉甸甸地压下来，将世间万物都裹挟进无边的孤寂之中，也把苏语推到一种绝望的境地。
她忽然挪动步子，机械地向着河水走去。
河岸边的枯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似在无声地劝阻，可她仿若未闻。她的头发被风吹得肆意飞舞，遮住了她大半张脸，露出的脸颊毫无血色，透着彻骨的冰凉。
踏入河水的那一刻，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蹿升，可她没有丝毫退缩。河水漫过脚踝、小腿，寒意如针般刺进骨髓，她却浑然不觉，只是一步步缓慢地向前，眼神始终呆滞地望着远方，仿佛那里有她失去的所有。
随着河水逐渐没过膝盖，她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却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内心深处的绝望。
一阵寒风吹过，苏语打了个寒颤，一个踉跄差点栽进水里。但她很快稳住身形，继续前行。她的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逃离这满是痛苦回忆的世界。河水漫上她的胸口，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而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河水的腥冷，可她没有丝毫犹豫，眼神中透着赴死的决绝。
就在河水即将没过苏语头顶的那一刻，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喊：“苏语！”那声音像是穿透层层黑暗，直直钻进她混沌的意识里。
穆承远心急如焚，脚下生风般朝着河边狂奔。看到苏语的身影在河水中摇摇欲坠，他的心猛地一揪，不顾一切地冲进河里。
河水冰冷刺骨，每前进一步都阻力重重，可穆承远顾不上这些，他只有一个念头：救苏语。他奋力划动双臂，溅起大片水花，短短几十米的距离，却似隔着千山万水。
终于，他来到苏语身边，一把将她紧紧抱住，朝着她吼道：“苏语，你疯了吗？”苏语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和呼喊惊得回过神，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穆承远，眼神里还有未消散的绝望与空洞。
穆承远低头看了她一眼，将她从水里捞起来，打横抱起，艰难地岸边走去。
上岸后，他把苏语平放在地上，见她脸色惨白、浑身湿透，连忙脱下自己的大衣，裹住她颤抖的身体，伸手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水珠，声音颤抖着说：“你这是干什么 ，你奶奶如果知道你这样作贱自己，她在能瞑目吗？”
苏语望着穆承远，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泪水夺眶而出，压抑许久的悲伤终于决堤。穆承远心疼地将她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任由她在自己肩头放声痛哭，他知道，此刻苏语需要一个宣泄口，把心底所有的痛苦都释放出来。
不远处，浓稠如墨的夜色好似一张巨大的幕布，将夏景浩和傅洋的身影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只留下两个模糊的轮廓。两人并排站着，眼睛直直地望向河边，苏语在水中摇摇欲坠的模样，还有穆承远心急如焚地冲进河里救人的场景，都被他们尽收眼底。
周遭安静极了，唯有寒风“呼呼”刮过，带着几分刺骨的冷意。不知过了多久，傅洋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淡淡的，透着几分事不关己的洒脱：“走吧！这里没我们什么事了。”说着，还抬手轻轻拍了拍夏景浩的肩膀，像是在劝他赶紧离开。
夏景浩却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双脚像是生了根，目光沉沉的，一瞬不瞬地落在穆承远和苏语的身上。此刻，穆承远正紧紧抱着苏语往岸边走，那紧张又关切的模样，让夏景浩心里头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神色间隐隐溢出一抹不甘，像是被人抢走了最珍视的东西。
突然，夏景浩像是下定了决心，猛地挪开脚步，抬脚就要朝穆承远和苏语那边走去，步伐急促又带着几分冲动。
傅洋眼疾手快，一把伸手拦住了他，眉头微皱，语气里多了几分警告：“我上次跟你说的话都忘了？”这话一出口，夏景浩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脚步顿住，脸上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挣扎。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紧咬着牙关，拳头攥得死死的，手背上青筋都暴了起来，可最终还是泄了气，肩膀微微耷拉下来，闷闷地转身，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
傅洋望着夏景浩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清楚，夏景浩对苏语的心思，怕是一时半会儿放不下了。他摇了摇头，跟在夏景浩身后，两人的身影在夜色中渐行渐远，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下半夜，苏语的情况急转直下，毫无征兆地发起了高烧。滚烫的体温好似要将她整个人点燃，她的脸颊烧得通红，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呓语。
傅洋匆忙翻找出退烧药，夏景浩则在一旁手忙脚乱地倒着温水。两人好不容易把药喂进苏语嘴里，又赶忙用湿毛巾一遍又一遍地给她擦拭额头、脖颈、手心和脚心，试图通过物理降温的方式帮她缓解症状。然而，一切似乎都无济于事，苏语的体温依旧居高不下，甚至还出现了呼吸急促的症状，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艰难地挣扎。
看着苏语这般痛苦，夏景浩心急如焚，他眉头紧锁，不假思索地提议道：“不能再拖了，赶紧送医院吧！”
可傅洋却面露犹豫之色，神色凝重地分析着：“县里的医疗条件一般，未必能解决问题，要是送去市里，路途又太远，开车得两个小时，苏语现在这么虚弱，车途奔波，说不定对她更加不利。”
两人一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旋即，傅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停下脚步，大声说道：“对了！穆承远曾经学过医，先让他过来看看，再做决定！”
夏景浩还没来得及反对，傅洋已经掏出手机，拨通了穆承远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傅洋语速极快地把苏语的情况描述了一遍，言语间满是焦急：“穆总，能不能麻烦你赶紧过来一趟，小语发烧了，情况很不好。”
穆承远在电话那头听闻，没有丝毫犹豫，当即答应马上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