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窈定了定神,认真地过一遍冬苓的话。
暂且不去纠结“盼他来”这种胡话,重点是——
“现下什么时辰?”
冬苓回道:“主子,再过两刻,便是巳时了。”
苏窈霍地一下子爬了起来,顿时惊慌:“什么?!”
那岂不是谢公子就快到了?
冬苓见主子瞬间精神焕发,火急火燎地下床,她心里暗自窃喜,主子对殿下也非全然无意。
她蹲身替主子穿上绣鞋,一边安抚道:“主子莫急,还赶得上好好梳妆打扮。”
苏窈没有想着要仔细打扮,只是觉得家里来客,客人还是对她极好的谢公子,她自是不能怠慢了。
秋络进了房,将几套新衣裳呈到主子面前,问道:“主子今儿要穿哪一套衣裳?”
以往苏窈哪有那么多衣裳供她挑选,如今谢夫人三番两次送她新衣裳,她的衣裳足够她换着穿好些天,不带重样的。
冬苓瞧一眼,提议道:“主子,奴婢看着,艳红那套衣裳十分衬主子,谢公子见了定会更爱主子。”
苏窈:“……”
怎又说起这种招人误会的话了?
她无奈地看向冬苓,“莫要再提那事。”
冬苓乖乖应下:“是,主子。”
最后,苏窈特地避开她提起的那套艳红的衣裳,转而随手挑了另一套浅青色衣裳。
赶在巳时一刻之前,苏窈匆匆忙忙洗漱换衣,又慌慌张张吃完早膳。
冬苓瞧着时辰差不多,道:“主子勿急,奴婢先去大门等候。”
苏窈抬起眸眼,看到冬苓迫不及待又轻快欢喜的脚步。
她反而觉得,是冬苓万分期盼着谢公子的到来。
秋络私底下听过冬苓的“分析”,也觉得太子殿下与自家主子是郎有情妾有意。
瞧着自家主子素面朝天,她小声问着:“主子,还来得及涂上脂粉,奴婢去拿来帮主子涂上?”
苏窈以前有过一盒脂粉,是她咬咬牙花了半个月俸禄买下的,可也就只兴冲冲地涂过一次,后来就懒得细细涂抹了。
如今,她的厢房梳妆桌上,摆了大大小小各种脂粉,而她对这些已是没了兴趣,动都懒得动一下。
听到秋络这会儿提起,苏窈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蛋,“我看起来很糟糕吗?”
若非必要,她是真不喜欢在脸上涂涂抹抹,总觉得像糊了一层东西,不自在。
少女小脸泛着健康的红润,五官精致明艳,一双水灵灵的眸眼清澈透亮,若是对视上,一时之间根本挪不开眼。
秋络看着自家容貌出众的主子,同为女子,也不免心跳失了频率,她红着脸道:“主子极好看的。”
苏窈被她突然这么一夸,小脸也跟着红了红,“我,我没要你夸我呀。”
秋络觉得主子脸红起来的模样更加好看了,就像一颗可爱的红苹果,她抿着唇笑道:“主子看起来不糟糕,是奴婢多嘴了,主子不必涂抹脂粉,也是美人一位。”
苏窈选择性无视她后面的夸赞,看起来不糟糕就好,太糟糕的话,那确实该涂脂粉就涂脂粉,不能让客人觉得她形象不好。
巳时一刻,不早不晚,大门被人敲响。
冬苓一想到主子终于可以见到太子殿下了,便替主子激动。
她先打开大门上的圆洞,确认一遍门外的来客,紧接着立刻打开大门。
冬苓对外面身份尊贵的男人福了福身子,道:“谢公子,主子已在厅堂等候您。”
男人淡漠地“嗯”了一声,跨过门槛,步入之内。
赫凡跟在他家殿下身后,暗暗与冬苓对了个彼此欢喜的眼神。
殿下与苏姑娘若修成正好,那便是他们最乐意见着的一幕。
轻轻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苏窈莫名心慌意乱,仓促地站起来,两只小手紧张地揪在一块,视线望向门口。
阳光恰好,金灿耀眼。
男人身穿一袭玄色锦衣,俊脸冷淡漠然,日光照于他的身上,彷如谪仙降临。
几日未见,恍惚之间,苏窈感觉自己与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如此高贵,如此不可攀,而她,即便是住了大院子,有了婢女,但依然还是那个来自苏家村的笨姑娘。
再想起冬苓说的那些振振有词的胡话,苏窈心中涌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落。
一瞬的恍惚后,苏窈回过神来,垂下眸,“谢公子。”
谢景昭踏进厅堂,视线触及她时,脑海中忽地想到赫凡曾跟他提过,母妃送了她一件红色衣裳。
少女未穿红衣,身着一袭浅青色的衣裳,腰间系着一条同色系的丝带,束出纤细的腰身,如春日里初绽的绿芽,娇嫩而不染尘埃的素净。
谢景昭想,或许是母妃眼光不错,挑的衣裳很衬她。
又或许是,她本就姣好。
他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平静道:“坐。”
“哦。”苏窈完全被他与生俱来的上位者姿态所掌控,乖乖听从他的话,坐在他对面。
等坐下后,她恍然惊醒。
不对,这不是在她家么?
苏窈鼻子轻轻一皱,略有郁闷地悄悄瞪一眼对面的男人。
为了拿回“地位”,把被动变为主动,苏窈挺直腰板,吩咐秋络端上茶水。
茶水呈上后,秋络退到厅堂门口,留她家主子与太子殿下独自相处。
苏窈抿了一口清茶,压下满心的好奇,故作不经意地随口问他:“谢公子这么早来寻我,可是有事?”
谢景昭望一眼外头的烈日。
他再看向对面的少女,漆黑的眸子瞧不出任何情绪,语气疑问:“早?”
在他的注视下,苏窈心虚地眨了眨眼,强词夺理,“尚未午时,那不是还早吗?”
谢景昭默了默,放弃同她辩驳,只是淡淡道:“昨晚我已让赫凡提前告知,苏姑娘若觉得巳时太早,当下可直接同他讲。”
说起这事,苏窈想到自己一早匆匆忙忙起床准备,声音不自禁带上点情绪,“我早早就睡了,再则,哪里有人半夜三更突然让人来传话的,多没礼貌!”
说得上头,末尾那四个带点批判的字眼,咬字用力,似是愤怒极了。
从没被人这般指责训斥的男人,神情细微地顿住。
厅堂内,刹那间陷入突兀的安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