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砚书床很大，睡两个大男人并不拥挤。
展砚文早晨起来，发现自己‘大’字状霸占了整张床，他哥却不见踪影，以为自己把人挤到床下。
探身去找时，不小心碰掉他哥的枕头，下面的书跟着掉在地上。
展砚书跳下床去捡，又撞上床头柜。他人倒是没事，只是上面的东西稀里哗啦下来。
“一大早晨，拆家呢。”展奶奶念叨着进来，和他把东西捡起来。
“我哥呢？展砚书文。
“让你哥清净会吧，一回来就给他捣乱。”展奶奶捡完，催他，“赶紧过来吃饭，我一会还要出门。”
展砚书捡起那本书，发现是一本自驾游的杂志：“你们要出旅行？”
他随手翻了翻，发现书内页夹着一张房车的传单：“开车自驾游。”
“不知道你说什么。”展奶奶嘟囔完，告诉他：“别随便动你哥东西。”
展砚书以为他妈年纪大了，听不懂这种新潮的词，并没在意。他把书塞回他哥枕头下，抱怨说：“我哥的东西不能动，我的就随便拿对吧，真偏心啊你这个老太太。”
展奶奶不服气，捶他一下，“胡说八道什么，我哪偏心了。”
展砚书拿出证据：“当初我和展信佳她妈的情书，是不是你从我书包里翻出来的。”“我那么严防死守，你不也犯了大错——”
母子这时走到餐厅门口，正好遇到展信佳，不知她听见没有，又听了多少。
展奶奶脸色一变，才想解释那个‘大错’不是指她，展信佳先一步开口：“我爸去工作室了？”
展砚书嘴唇动了动，骂人的话终究没说出口。
展奶奶看展信佳脸色，见她面色如常，以为她没听见，便点了头。
展信佳帮着分筷子，随口问：“这批货很赶？”
展奶奶把早饭端上来，“不用你，你好好学习。”
展砚书才想坐下来吃饭，却发现自己的筷子和其他人的不一样。
桌上有三双深色木筷子，他面前这双是浅色的，显得和其他人格格不入，有些扎眼。
他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假装无事。不等他拿起筷子，展奶奶拍他后背一巴掌，“就知道吃，去叫你回来。”
展砚书像得到赦免，从餐桌逃了出来。
等确定他离开，展奶奶问展信佳：“你当时不是买了四把筷子吗，你爸的呢？”
“找不到了，不知道放哪了。”展信佳低头吃饭，“……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快到了展砚书工作室门口，展砚文心中的郁气才稍稍缓解。
他真想不通，明明是自己买的房子，里面住的都是自己血亲，怎么自己就成了外人。
转念一想，他觉得这样也挺好。他总归要走，家人的生活有他没他一个样，也犯不着难过。
这样一想，他又不甘心起来，满腔情绪翻涌，嘴里全是苦涩。
他摸了把脸，想调整好心情进去见他哥，突然瞥见不远处的人影，眼前一亮，躲到墙后。
在前方巷子口，展砚书拦下刘悦川。展砚文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只能看见他哥耳朵尖都红了。
见刘悦川离开，他三两步窜到他身边，重重拍他肩膀一下，“这大夫不是大杨女朋友吗，你想撬大杨墙角。”
“瞎说什么。”展砚书拍开他的手，“佳佳不是小孩子了，我是个大男人，妈又不懂，我让小刘医生帮忙，给她做青春期教育。”
展砚文没参与过女儿的成长，尴尬地摸摸鼻子，“这玩意学校不教吗。”
“人生大事，多学一遍也是好的。”展砚书冷冷撇他弟一眼，“万一像你一样就完蛋了。”
“我怎么了，我好的不得了，她有我这能耐还好了。”展砚文念叨着，见他哥走远了，赶紧追了上去。
这时他又发现一件事，“展砚书，你腿不瘸了。”
“……我特意练习了。”展砚书说：“走慢还行，走快了还能看出来。”
展砚文满脸新奇，围着他哥打转，“行啊你展砚书，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毅力。”
他撞他肩膀一下，“既然解决了身体问题，不解决个人问题吗，抓紧时间给我找个嫂子。”
展砚书停下脚步，盯着他说：“我不结婚。我不能保证其他人对佳佳好，所以不结婚。”
展砚文心里又涌出酸涩，“她是我闺女，你不用——”
“你闺女？你把她给我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是你闺女。”展砚书语气平静，“我不用什么？展砚文，你还不明白是吗，展信佳是个人，一条活生生的命。
她得吃饭，喝水，需要人照顾，需要很多爱，你明白吗。”
不知什么原因，在这一刻，展砚文心中的酸涩翻涌成怒火。见展砚书要走，他拉住他的胳膊，“你觉得我毁了你一辈子，是吗。”
他手劲很大，展砚书差点摔倒，只能扶着他。他有些生气地说：“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又不是我爹。我一辈子管你什么事。”
展砚文突然委屈起来。
他从小就把展砚书划进自己的保护范围，展砚书却把他排除在他的生命之外。
真不公平。
刘悦川执行力很强，上午答应了展砚书，下午就把展信佳叫来家里，做青春期教育。
作为同龄人兼好友，杨千艨也被她带来了。
她的教学简单粗暴，从网上搜了图片，展示给两个小姑娘看。
两个小姑娘吓得抱在一起，杨千艨问：“这是啥啊！”
“是孕妇的肚子。”刘悦川说。
第一张图片是孕妇产后一个月的肚子，皮肉分离，皮肤松松垮垮，布满明显的妊娠纹，一道紫黑的粗纹沿着肚脐，分别向上向下延伸。
第二张图片是产后十个月的肚子，皮肉已经紧实了，但妊娠纹依旧明显，像疤痕一样。
“我知道你们这个年纪，对异性充满好奇。不过，在冲动之前，想想这张图。”
刘悦川还想警告两人几句，杨千朦有些难过地打断她：“是因为我，我妈妈的肚子才变成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