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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都市言情 > 山的尽头有片海 > 第三章 拎不清的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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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悦川老家是个二线城市,她上飞机前给妈妈发了短信,等飞机落地,却没人来接她。

她一点也不意外。

刘悦川是最普通的小康家庭,家里前年换了新车,说是给她准备的嫁妆,但这车一直是刘悦川爸爸用,一次也没接送过她。

刘悦川从机场叫了辆出租车,到家时正好赶上晚饭。她爸不在家,舅舅一家又来蹭饭。

她推开门时,她妈妈正往舅舅手里塞红包,念叨着:“……出嫁的女儿不能回家过年,这钱你拿着,给妈买点吃的。”

刘悦川姥姥有三个孩子,刘悦川妈妈是老二,舅舅是小儿子。姥姥自己重男轻女不算,还胁迫闺女一起,把唯一的儿子惯得不像话。

刘悦川舅舅今年四十好几,一家人住在外婆家,都没正经工作,全靠刘悦川外婆的养老金和刘悦川妈妈的接济生活。

这钱说是给‘妈’的,最后还得落在舅舅手里。舅舅立即把红包塞进口袋,满脸皱纹笑成一朵菊花,不住夸刘悦川妈妈孝顺。

刘悦川向来反感舅舅一家,只当看不见他们,冲她妈打完招呼就往房间走。

刘悦川表妹眼睛一转,冲到窗边瞧了瞧,大声说:“刘悦川是打车回来的!

刘悦川你真是有钱了,不但坐上飞机,还舍得坐出租车。从机场回来的大几百吧。”

她冲刘悦川妈妈挑拨:“我老姑这么大年纪,还不知道飞机场在哪呢。”

刘悦川表妹叫曲白,小名叫写意,比刘悦川小七个月,是舅舅的独生女。

她的名字本来是大姨给刘悦川取的,舅舅觉得好听,硬给自己女儿要了去。刘悦川满月时,大姨才知道这件事,又给取了现在的名字。

曲白中专毕业开始混社会,很看不上上班挣死工资,妄想成为网红,或者嫁个有钱人,一夜暴富。

舅舅做儿子做弟弟都不行,做爹还是够格的,对曲白宠到没边。从小到大,刘悦川的东西就是曲白的。只要曲白看上,舅舅一定和刘悦川妈妈要给她。

所以每次面对刘悦川,曲白满是优越感。刘悦川从没搞懂她在优越什么。

“下次你们用我妈的钱旅游时带上她,她会知道机场在哪的。”她告诉曲白:“如果你是个智商正常的人,顺利完成九年义务教育,就会知道,有种东西叫差旅费。意思是,公司会报销我这笔钱。

当然,前提是你智商正常。”

曲白最恨刘悦川嘲笑她笨,气得满脸通红,憋了半天,反驳说:“我初中毕业了,我上过大专!”

“你真棒。”刘悦川嘴角往两边扯,扯出个敷衍的笑。

她懒得再说废话,才要回房间,又被舅妈叫住。

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能和舅舅过日子,舅妈也没廉耻。她拉住刘悦川胳膊,很亲热地说:“你是姐姐,有出息了可不能忘了妹妹。你看你现在多有厉害,在帝都大医院做医生呢,等过完年,也带妹妹去帝都见见世面。你放心,她吃得不多,花不了你多少钱——”

“没必要。”刘悦川从她手中挣脱,“乞讨人员得遣回原籍,别给帝都工作人员增加工作量。”

不等舅妈说话,刘悦川妈妈先生气了。她狠狠掐刘悦川胳膊一下:“大过年的,不会说话我拿针把你嘴缝上!”

说着,她把他们吃剩的饺子倒进一个盆里,又把盆塞给刘悦川:“去厨房吃。吃完把盘子洗了。”

这些饺子有的只剩下皮,有的漏了馅,还有吃剩一半的,囫囵混在一起,像一盘呕吐物。

从小到大,刘悦川没少吃这种东西。

曲白又得意起来,催促说:“快吃啊,我老姑特意给你包的,包了一下午呢。你瞧瞧,她拌馅时手还被刀划破了,你要不吃,她会伤心的。”

刘悦川妈妈在一旁帮腔,说刘悦川血是凉的,养不熟,和她不亲,还是曲白知道心疼人。

刘悦川知道曲白对自己的优越感从哪里来的了。

曲白有疼爱她的亲人,而刘悦川是个孤儿。

刘悦川没接盆子。

她握紧背包带子,说:“不用了,我一会叫外卖。”

刘悦川妈妈勃然大怒:“大城市呆久了真是了不起,我不配给大医生做饭。”

她声音里带上哭腔,向舅舅一家诉苦,“我真是倒霉,尽心尽力养大个白眼狼,丢下爹娘自己跑去大城市享福。……从小就这样,又自私又不听话,真是个祸害——”

舅舅舅妈逮着机会,也数落起刘悦川,一句比一句难听。

刘悦川想躲回房间,又不愿白白挨骂,给她妈出主意:“舅舅又孝顺又听话,是个福星,这盆片汤可一定给舅舅打包带走。全家靠讨饭过日子,比我更需要这口吃的。”

说完,她冲回到房间,把门甩上。

门变成堡垒,把泼天的咒骂关在外面。

其实刘悦川早没自己房间了。上大学之后,她的房间变成家里的杂物间。

她把装着杂物的箱子从床上搬开,被褥没晒,带着许久不见天日的潮气。

算了,几天而已,忍忍就过去了。

她打开衣柜的门,想把背包里的衣服挂起来。

衣柜很空,几件洗到褪色的t恤被个大箱子压在下面,衣架上只有一件黑色的薄袄。

看见这件衣服时,刘悦川的手指不自觉发痒。

薄袄是中学时刘悦川妈妈给曲白买的,曲白嫌难看不要,她拿回来给刘悦川。

从七年级到高一,刘悦川把这件衣服从长款穿成短款。这个城市的冬天不长,但是寒冷,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只有这一件御寒衣服。

他们家当然不是穷到买不起冬衣。事实上,刘悦川的爸妈是挺时髦的人,穿戴都是牌子货,早在三十年前,两人就买了羽绒服。

他们只是不愿给刘悦川花钱。

每次刘悦川说冷,想要一件厚实衣服过冬,她爸都装听不见,而妈妈总嫌她娇气,让她多穿一件秋裤和毛衣。

她当时还小,也知道要面子,不想被人发现自己的窘迫,固执地不肯多穿,生生把自己冻出满手冻疮,挺漂亮的手指肿得萝卜一样,总带着深一块浅一块的痕迹。

所以,刘悦川最讨厌的季节是冬季,她总有遮不住的寒冷和寒酸。

屋里有暖气,刘悦川已经热出薄汗,却不愿脱下自己的厚羽绒服。

手指的冻疮在大学时已经治愈,但在这个家里,好像随时会复发。

这栋房子总让她觉得冷。

她握紧拳头,心想,算了,我欠你们的。

屋外喧闹声大了起来,舅舅一家要走了,妈妈下楼送他们。刘悦川叹了口气,脱下羽绒服,去厨房洗碗。

洗到锅时,她发现里面留了一盘饺子,还冒着热气。她才想把盘子端起来,她妈妈快步过来,把盘子夺走:“给你爸留的。女孩家别馋嘴。”

她以为刘悦川想偷吃。好像她慢一步,刘悦川就要对这盘饺子下手。

刘悦川翻个白眼,摘下手套,从裤子口袋里拿出几个创可贴:“手伤哪了,我给你贴上。”

“算你有良心。”她妈这才缓和脸色,试探地问:“你回来就背个包?大过年的空着手回家,不知道带礼物吗。你已经工作了,再这样不懂礼数,别人会说你没家教。”

刘悦川知道她的用意。

教人情世故是假,要钱给舅舅花是真。她问:“舅舅舅妈来咱家连吃带拿,他们带什么了?”

“你能和你舅舅一样吗,他是男的,是我们家的根。”她妈生气她看不起舅舅,骂道:“什么咱们家,这是我和你爸的家。你迟早要嫁出去,这里不是你家!”

刘悦川怕她又催自己结婚嫁人,赶紧说:“我没钱。我得还助学贷款。”

刘悦川上大学父母没掏一分钱,刘悦川靠做家教和奖学金养活自己。

她妈妈对这件事有些心虚,还是嘴硬说:“学校也太黑了,都多少年了,学费还没还完。——你手里真的一点钱也没有?你之前还给我买过东西。”

刘悦川手头有些积蓄后,给妈妈买过护肤品,也偷偷塞过钱。可是,那些护肤品被舅妈要走了,钱全落进舅舅口袋。

大过年的,刘悦川不愿提这些烂事,敷衍说:“我现在还上学呢,每年都欠学费。”

她妈妈吓一跳:“还上学,你疯了!你都这么大岁数了,以后怎么嫁人。男人不喜欢学历高的女人。”

刘悦川妈妈从小被她姥那套男尊女卑教育大,认定女人这辈子唯一的活法就是给男人当奴才。她也一直按这个标准要求刘悦川。她打心眼里认为,女人最大的本事就是伺候好男人。

刘悦川懒得和她争,正好这时外卖到了,她说:“像你丈夫和你弟那种窝囊废,这么想很正常。”

说罢不再理人,带着外卖回房间了。

她正就着外卖看资料,大门被拍得‘碰’‘碰’响。

她爸爸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