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管家好好嘱咐敲打了孙子一番,又去叫另一人。这人是大娘子在白云寺山脚下捡到的乞丐,当时不过八九岁,脑子较常人笨一些慢一些,只有一根筋。却极为听话,身手也不错。
福扬是个天生的笑模样,一看就让人心生好感。贾括外表孔武有力,外表看不出跟常人的区别,但一开口就露馅儿,他语速比常人慢一些,透着一股憨气。
张昼从书院回来已经是半下午了,中午宴请了书院相熟的夫子。几位都建议他去京城学习一段时间,明年春闱才能更有把握。
小安摇着尾巴甩着舌头迎上来,张昼摸了摸它的脑袋。家里没有人,他慢慢踱步,看着家里的每一处地方,心中不舍更甚。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院墙上的几个小脚印,都是王秋俞留下的。前厅的柱子上,深深浅浅的一条条墨痕,是母亲为了记录他们身高留下的。前院的花圃,是他们父子几个一锄头一锄头挖出来的。池塘里边的鹅卵石,是他们去外祖家河里捞的。回廊上的几个小凳子,是外祖亲手给他们做的,一人一个。他们在回廊里坐成一排吃过饭,啃过果子,做过游戏。
他坐在小凳子上,对于如今的他而言。这凳子太矮了,他看向前方,栏杆上有几个齿痕,是小安咬的。家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有他们的回忆。他舍不得离开,舍不得这家,舍不得这家里的每一个人。
大安歪着头望向他,似乎感受到他的情绪不太对。摇摇尾巴站起来,爪子搁在他的膝盖上。脑袋在他脖子里蹭来蹭去,嘴里发出轻轻的‘呜呜’声。
张昼搓搓大安的脖子,笑了笑,“我没事。”
小安也过来凑热闹,在他怀里使劲拱来拱去,差点把他顶翻。大安叫了一声,一爪子把弟弟拍了下去。小安顿时委屈的嗷呜嗷呜叫起来,大安沉默着,又给了它两爪子。
“好了,打它做什么。”张昼分开即将打起来的两只狗,一手安抚一只。
小安还在叫,大安根本不理它,脑袋搁在张昼腿上享受主人的抚摸。忽然间,它耳朵立了起来,朝着张昼叫了两声就跑向门口。
小安甩甩头,也跟了上去。
大概是小初和娘回来了,张昼猜测,朝门口走去。
董小环笑眯眯带着两个年轻男子走了进来,夏初没回来。
大安小安夹着尾巴看向陌生的人,感受到主人情绪稳定,才上前去围着福扬和贾括嗅了嗅。
“娘,这是?”怎么是两个人?张昼疑惑的看过去。
“这是你青芜姨给你挑的书童福扬,护卫贾括。”董小环给他介绍,“福扬认得字,贾括身手好,你看看怎么样?”
福扬扯了一下贾括,跪下磕头,“福扬见过少爷。”
“贾括,见过少爷。”贾括直愣愣跪下,脑袋在地上磕出‘砰’一声。
董小环惊了一下,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
张昼没想到还多了个护卫,连忙叫他俩起来。他多看了贾括两眼,对方站起来后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神清澈中带着一丝……呆。
“你们先进来,来,先喝杯茶。”董小环给两人倒了茶,拉着张昼走到一边。
福扬没喝茶,也不敢坐下,老老实实垂首站着。贾括看着他,有样学样。
“小昼,你看这两人如何?”董小环小声问道,顺便将两人的情况给他仔细说了一遍。
书童常在身边,认字是基本。看福扬是个聪明人,笑容讨喜但不谄媚。贾括是护卫,不需要多么聪明,忠心身手好最重要。青芜姨挑的人很合适,张昼没什么可挑的,只是担心太过麻烦青芜姨。他看向母亲,“都很好,只是青芜姨那边少了人会不会不方便?”
董小环将贾青芜的话倒给他,“我都问过了,你青芜姨说你如今是举人,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两人已是最少了。这两人能跟着你,是他们的大造化也是运气。她带来的人并不少,而且她买人也方便,调教还有管家看着,并不影响什么。”
怎么会不影响,这两人一个是家生子,一个忠心耿耿。临时在外面买的人如何能比,但人都送来了,也是青芜姨的心意。张昼没有多说什么,但是这两人住哪儿是个问题。“那他们住在哪儿?”
贾青芜自然不会想不到,她已经安排好了,“等会儿他们自己回贾家,等你出发带上就成。明天福扬过来跟着你,先熟悉熟悉,贾括暂时不用。”
“如此也好。”张昼点点头。
“那就这么说定了?”董小环问。
“嗯,娘辛苦了。”张昼笑着作了个揖。
董小环笑了一下,昨日的担心也去了大半,“记着你青芜姨就行,时间也不早了,我去准备一下饭菜。你妹妹今日说要住那边,你安排安排那两个,等会儿吃了饭再让他们回去。”
“好,我知道了。”张昼目送母亲去了厨房,打量了一下自己未来的随从。她叫两人一起去了书房,问了几句话。
福扬的确很机灵,也很会说话。贾括只是说话慢一些,脑子也不是那种很笨。张昼很满意,心中更是感念贾青芜。
贾青芜其实没有准备让夏初留下,刚帮了忙,这时候提这事有点挟恩图报的意思。是夏初临走之前看贾青芜神情有些落寞,主动要求留下的。
她的小绣楼之前住过两天,里面什么东西都不缺。再次过来,她甚至发现多了不少东西。书桌上多了两本曲谱,是名家所作。房里还多了两把琵琶,衣柜里又多了几件衣服。
有这样一个时时刻刻想着念着她的母亲,夏初有点压力,不知该怎样去回报。但也有幸福,这世上能够如此全心全意爱自己的,又多了一个。
她决定这次多住两日,再招呼自己的朋友们过来玩,让这家里也热闹热闹。贾青芜虽然不是整日待在家里,可从外面回来,这么大的房子,除了下人只有自己,想必也会感觉冷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