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
一夜大战,留下的战场短时间内清理不了,大夫们是最繁忙的,这里只留了一个医女当值。
医女看见楚狸,十分恭谨的行礼:
“谢小姐,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楚狸踱步走进,“我有些睡不踏实,总是梦境缠身。”
医女拱手:
“导致梦魇之症的原因有很多,依您近期的情况来看,应是劳累过度、受惊所致,我去为您抓一副药,可保安眠。”
楚狸看着医女走到柜子前,打开抽屉,一样一样的掂着药。
状似漫不经心的开口:
“幼年时,我曾从屋顶滚落,摔伤后脑勺,侥幸捡回一条命,却忘记了很多东西。”
医女有四十多岁了,在宫里当值多年,专门为后宫娘娘诊断妇科,自然听说过九皇子幼年摔伤的事。
哦不,是谢小姐。
不过,不论是谢小姐,还是九皇子,都不重要了。
如今她兄长是皇帝,未来夫君是摄政王,母妃是未来太后,哪怕她曾犯欺君之罪,也没人敢治她。
“谢小姐的意思是……”
“有没有法子,让我想起来?”
“这……”
幼年的伤,现在已经过去十余年,论起来难度很大。
医女不敢保证。
斟酌道:“我可以为你调配一瓶可助记忆的药,但至于能不能想起、何时想起,不敢担保。”
“有劳,三日后我来取。”
“好。”
楚狸提步欲走时,侧眸回望,“今日之事……”
“谢小姐放心,不该说的,我绝不会透露出去半个字!”
那便再好不过。
离开太医院,楚狸准备去御书房,却见瘪九慌慌张张的跑着从她身边窜过去。
“瘪九?”
“哎?谢小姐?”
“慌张什么?”
瘪九如今也算是混出头了,穿着一件绛紫色刺有四爪蟒袍的衣裳,象征着太监首领的身份,着急道:
“谢小姐有所不知,逍遥王进宫了,发了好大的火,奴才招架不住,赶紧去报给皇上呢!”
“哦?”
她还没去找他,他反倒先进宫来了。
“他在哪?带我过去。”
“是。”
刚迈步进偏殿,便听得里面传来男人薄怒的声音:
“什么叫不知道明华郡主的下落?本王的女儿,难道会凭空消失?”
“王爷息怒,奴才当心不知!”
两个小太监跪在地上,惶恐至极。
“无用!”
“逍遥王爷莫恼。”女子的嗓音传来。
逍遥王放下茶杯,眯眼道:“谢小姐可要来给本王评评理,两日前,明华自进宫,便一直没有回去,本王询问了宫人,说是……你给强行扣下了?”
楚狸扫了两个小太监一眼,下巴微抬。
二人会意,如蒙大赦般急忙退了下去。
楚狸含笑落座:
“明华郡主身份尊贵,谁敢强行扣押,不过是留在宫中做客罢了。”
“既然是客,哪有不让本王见女儿之理?”
“逍遥王误会了。”
楚狸笑道:
“只是这两日宫变,皇上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心里不太痛快。”
逍遥王温笑:“哦?”
“逍遥王有所不知,那向来温和老实的袁侍郎,竟突然生出异心,企图刺杀皇上,失败之后,还说是您指使的。”
楚狸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皇上闻言大怒,您这个当叔叔的,怎么可能派人刺杀自己的亲侄子,您说呢?”
逍遥王看着她有条不紊的姿态,脸上一直挂着温笑:
“本王的意思是,得把人证、物证、铁证,一并摆上来,不可听信奸佞的片面之词,谢小姐认为呢?”
楚狸垂眸,眼底隐暗。
正是因为没有铁证……
“我自然相信逍遥王的清白,又担心空穴不来风,误了您的声誉。”
“哈哈哈!”
逍遥王拍着椅子扶手,作笑道:
“将心比心,本王应该将这番话还给皇上,没有任何理由,强行扣押明华,此事若传出去,还以为皇上是个是非不分、黑白不明的暴君。”
“可皇上自幼生性纯良,本王深知,他又怎么会随意扣押明华,谢小姐,你说呢?”
楚狸的指尖乍然捏紧。
看向逍遥王。
两双目光在半空中撞上。
他温笑如常。
四十多年来,一直都是这副宽厚的面孔,让人揪不出丁点过错,可字里行间夹带的刀刺,叫人生生受着,也不敢挑剔半分。
这便是他。
逍遥王!
“皇上驾到——”此时,殿外传来通报声。
楚傲天走来,却见逍遥王并无下跪行礼之意,道:“朕过来看看,你们不必行礼。”
行至楚狸身侧时,低声道:
“袁侍郎在天牢中咬舌自尽了。”
楚狸眸色深了几分。
逍遥王放下茶杯,作势要起身行礼,楚傲天按住他的手臂:
“朕说了,不必行礼。”
“这怎可?你是君,本王是臣,本王理应给你见礼。”
“逍遥皇叔太客气了,您是长辈,要见礼也是朕这个小辈尊敬您,您要是跪我呀,朕怕折寿。”
逍遥王也不忸怩,笑着坐了回去。
“本王今日是来寻明华的。”
“皇上,你也知道,本王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幼如珠似宝的疼着。”
楚傲天点头:
“这是自然,昨日宫变,朕担心她受伤,便将她保护起来了,逍遥皇叔亲自来接她,朕也放心了。”
“瘪九。”
一声吩咐,不稍多时,瘪九便领着楚明华过来了。
来时,她下巴微扬,神情孤傲,似一只斗胜的公鸡,挑衅的看着楚狸。
就凭她,也敢与她斗?
还敢拘禁她,现在,还不是要乖乖放她出来?
“父王,谢小姐一个外臣之女,不便在宫内留宿,不妨让她送我们出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