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谢陈尚有许多疑问,比尹焰童还要多。只是,大家都已经散去,无人回答,而且,他知晓有些问题很敏感,不能随便提起。
“八尊,究竟代表什么?”他自语,在山风中独立,不是第一次听人提起,在当平府天京山上,当野道人就曾说出过赤尊的名号,谢陈想要追问时,被白藏的眼神所惊,当时他就猜测,山主与八尊可能有一种很复杂的关系。
“到底是八位绝顶的至尊强者,还是八种不绝的传承?”他心中涌起千头万绪,仅是听说这些只言片语,就能感受到八尊所带来的强烈压迫,那是怎样的强大,慑服五族、建立镇墓四神的赤尊,还有一部经文就造就出刈字诀的共尊,他们,究竟代表着什么?
在众人的认知中,八尊,似乎已经成为了某种特定符号,与他们有关的一切,都是某种超越境界的绝世之物一般。
那么,其他的六位尊者又有怎样的辉煌往事?
师尊白藏,对八尊名号极为排斥,到底是什么样的往事羁绊?
刈字诀脱胎于共尊经法,老松讲起,白藏要与以往做切割,他明显与共尊有斩不断的关联……
一声轻叹,少年怅然无绪,他刚踏上修行路,处于人生的起点,蓦然发现,世间有太多的未解,自己身上还有不知来历的神秘剑气和阴阳道基,身边,迷雾亦是重重。
“要提升,要去解开这一切,探寻大道之上的风光!”谢陈眼神变得坚毅,不再松散,他有了更为确切的目标,不再因为突破翠仪而稍感放松。
微风轻拂,松涛阵阵,老松岭上恢复了安静,接下来的几日,谢陈在继续以前的那种枯燥修炼。不同的是,他摆脱了锻体之苦,转而研习白藏的道法。
尹弱和尹焰童也是如此,既然被老松点开了迷惑,几人对白藏的良苦用心更加感激,他们盘坐在石壁下,对着图刻参悟,迫切想要将这门术法研习成功。
“日升月又落,螟虫飞复还,山中无岁月,唯有前路难!”一大早,晨雾尚未散去,尹焰童站在草甸上大喊,说出自己苦心琢磨数日才得来的打油诗。
老松不住鼓掌,“左护法才情高涨,佳作惊人!”白胡子老头终日无所事事,东边闲逛,西边摸鱼逮虾,偶尔还跑去南边竹海中,挑逗竹皇,每次都惹得绿袍俊美人大怒,将他一拳砸回老松岭。
谢陈斜着眼从他身边经过,“横刀,你就惯着他吧,早晚把小崽子吹得神魂颠倒!”
结果自然是惹来两双白眼,老松和尹焰童同时切了一声,“不懂欣赏!”
“你们一老一小,玩物丧志,看人家连根,恬淡安宁,活脱脱出尘的仙人!”谢陈挤兑道。
老松大怒,“这位壮士,劝你收回不敬,那老伙子怎么了?不也同我一样,勉强修得妖王境吗?”
谢陈不想听,也不接话,老松可能是在山顶风吹日晒久了,有点话痨,逮着机会就说不停,一旦缠上,一整天都别想做其他事了。
“小师叔勤奋异常,刚醒来,就接着修行了……”尹焰童感慨道。
他曾试着参悟图刻,好不容易耐着性子坐了一天,就再也坐不住了,见到谢陈这般有毅力,顿感佩服。
“他算什么勤奋,还有更疯魔的呢!”老松对谢陈抱有成见,指着一边的尹弱,说道:“这都连坐三天了,真是狠人,不愧是山魔!”
尹焰童砸吧砸吧嘴,不敢多评论。
“横刀,今天我们去哪玩?”小家伙低声和老松商议今日行程。
老松低下眉头,“今天不去远处,山下扁柳镇举办集会,附近的很多修士都会去交易,热闹非凡,我们去凑个热闹。”
尹焰童双目放光,“好啊好啊,多买一些小玩意。”随即,他皱起了眉头,“你有钱吗?”
老松干咳了一声,“萤金,自然是没有的。”
“难道有水泉?”尹焰童满怀期待,水泉石比萤金更加贵重,可买的东西就多了。
“那种物什,自然也是没有的。”
小家伙正要发火,却见到老松笑容神秘,“左护法,我带你去竹海,挖些竹笋到山下,不就能换钱了么?”
这是将主意打到了竹皇身上,尹焰童缩了缩脖子,“这,不好吧?被连根发现了怎么办?不好收场啊……”
老松大手一挥,“不碍事,有我在,那老伙子发现不了。即使发现了,不过是动手打一架,正好,我掉些松针,他打断些竹叶,同样可以卖钱!”
尹焰童狐疑起来,横刀说的不错,理是这么个理,可怎么感觉不靠谱!
两人蹑手蹑脚,正准备架起云光,潜入竹皇老巢,大干一番事业,老松却突然停顿下来,向东侧山脚下扫了一眼。
“左护法,计划改变,今天不去凑热闹了。”老松轻笑一声,只是笑容显得有些冷。
尹焰童还没察觉出来,有些不开心,“怎么说变就变!”
老松对着山下云层,伸手轻轻拨开水汽,霎时,视线变得清晰,只见山脚下,有数人正在攀登,明显是对着老松岭来的。
“热闹自己送上门了,还出去看什么。”老松啧啧称奇,割阙山沉寂了这么久,也没见过今日这种离谱事,他修为臻至化境,自然早就听到了山下那几个修士的对话,明白了他们的意图。
“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伙小毛贼,看上了割阙山的风水宝地,想要打家劫舍,占山为王。”老松笑呵呵,觉得有趣。
尹焰童紧张起来,“七府也不敢到这里生事,他们既然闯山,肯定有依仗,会不会是绝世高人?”
老松摇头,“就是几个不长眼的翠仪境,你不知,割阙山不设山门,于北境,只有那些大教派才明白背后的分量,越是底层散修,越不知天高地厚。”
“那,赶走了事?”尹焰童不愿多生事端。
老松不同意,“这样的稀奇事,几百年才碰上一遭,自然不能错过。”他跺脚,群山震动,却只有谢陈他们几个才能感知到。
“发生了何事?”尹弱和谢陈被惊醒,走了过来。
老松指着山下,“来了伙练手的,正好让右护法展示一下修行成果,让这伙虾漕知晓何为壮士之力!”
尹焰童快速解释了一遍,谢陈和尹弱终于明白。
一片绿光飞来,竹皇神色不满,“只是一伙不入流的烂虾,赶走就是,你擅自撤去宗门法阵,万一出了差错,山主那里如何交代?”
老松摆手说道:“翻不出什么大浪,等他们上了山,你再仔细搜索一下神魂,看看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竹皇脸色冷峻,“就算真有敌人,怎么可能让几个翠仪境来送死?”
“小心使得万年船。”老松笑呵呵说道。
谢陈也乐了,接过话茬说道:“正好,我破境之后苦于无人练手,拿他们试试。”
几个人便站在草甸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说些闲话,静静等待。
不曾想,这一等就是大半天,眼看大日高悬,马上正午,他们尚在半山腰,距离登顶还有一段路程。
“有那么难走吗?”谢陈都开始怀疑起来,他每次上山,也不需耗费如此长的时间。
老松乐得合不拢嘴,“他们一路上都在吵闹,忙着勘定山水界限,抢夺地盘呢。”
谢陈哑然失笑,“还未登顶,就想好了占据哪座山头不成?”
终于,足足过了两个时辰,一行四人才走到草甸下那片密林中,人还没露面,声音就传了过来。
“老大,这次发了,如此宝地,竟然无主,正好便宜了你我弟兄!”
“慎语,还没到山顶呢,也许有修士占据,我看对面那座山头上好像有座小草屋。”
“屁话,连个山门都没有,算什么有主,就算有人,充其量也不过是什么山野精怪,一棍子打死了事!”
话语癫狂至极,谢陈他们五人面面相觑。
不多时,一个黑壮汉子跳上草甸,哈哈大笑,“如此福地,注定是我修道洞府!”忽然,他注意到了眼前五人,猛地一惊,“快上来,有人!”
呼啦啦,身后三人一股脑冲了上来,聚在一起,虎视眈眈看着谢陈他们。
“你们是谁?为何擅闯我等洞府!”尹焰童大声质问,圆乎乎小脸上有愤怒,还有隐藏极好的一丝恐惧。
领头汉子一愣,狞笑不止,“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刚好拿来炖了下酒!”
尹焰童似是受到了惊吓,忙躲到谢陈身后。
“哈哈,老大,你太谨慎了,不过是五个刚破镜的小修士,至于紧张吗?”三个人大笑,仔细打量起来,“唔,一个翠仪后期,两个翠仪中期,两个,咦?想不到,这里居然还有两位绝世美女呢!”
四个人将目光看向了尹弱,顿时再也挪不开,作为最底层的散修,他们以前哪里见过这等天资绝色,口水流了一地。
而另一边,绿袍俊美人更加惊艳,长发披散,身段柔弱无骨,隔着这么远,也能闻到一股竹子的清香,沁人心脾。
“发了,发了”几个汉子目光呆滞,大有抢占美人的意图。
“你们是要打劫吗?”谢陈开口说道。
领头黑壮汉收回目光,恋恋不舍,“不错,我张大眼在松烟邑居无定所,带着弟兄们来此,就是要占山为王,快快献上珍宝和美女,饶你等不死!”
谢陈嘀咕道:“张大眼?那双贼眼确实不小!”
“小子,你那是什么眼神?!”张大眼不满,觉得谢陈的眼神有深意。
“那个,大眼兄,我们配合,只是,你们上错山头了,宝库在那边草屋中呢。”谢陈善意的提醒道。
张大眼豹眼环瞪,“他奶奶的,怎么不早说,害老子白跑一趟!”他不疑有他,因为草甸就这么大,翠仪境后期的神识扫视一圈,就将两座木屋内看了个清楚,确实是穷光蛋。
“走,去草屋那边!”张大眼大喝,对着另外几人使了个眼色,四个人站成圈,挟持着谢陈他们要一同过去。
走下老松岭,越过山涧,重新爬上草屋山,又是一个时辰,大家都显得疲累,张大眼吩咐道:“看好他们,我去打开宝库!”
谢陈忙跑出来,献媚道:“大眼兄,我来。”
“算你识相。”张大眼满意的点头,可是,当谢陈推开屋门后,内里的简单陈设却让他不敢相信。
“小子,你在耍我?”张大眼蹭地转过身子,抓起谢陈衣领,唾沫星子乱飞,“这什么破屋子,比我还穷,这就是你说的宝库?”
其他三个人也跑了过来,顿时欲哭无泪,几个人大费周章,爬上爬下的,结果是被人给耍了!
“老大,杀了这几个,小的炖肉吃,老的扔山下喂狼。”
“不过,那两个女子一定要活捉,如此绝色,自然要囚禁在此,供我们弟兄天天玩乐!”
张大眼摸着下巴,粗糙大手在胡茬上摩擦出擦擦声,“嘿,还别说,老子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等美人。”
尹弱眼神冰冷,看着一旁还在瑟瑟发抖的老松和尹焰童,气不打一处来,对着小家伙屁股猛踹一脚,“还装什么装!”她看着谢陈,眼神不善,“再不将这几头乌龟烂王八打成肉酱,我就把你打成猪头!”
谢陈一缩脖子,喊道:“这就动手!”
老松哈哈大笑。
突发的一幕让张大眼几个人有些发愣,“小子,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自然是不装了,不陪你们几个二傻子演戏了。”谢陈扭转手腕,咔咔直响,对着几个人走去,“什么货色,也敢来割阙山找死。”
张大眼几个人对视了一眼,猛然爆发出大笑,“你一个翠仪中期,也敢……”
可是,话还未说完,谢陈就已经飞扑而来,一拳砸出,甚至都未曾动用拳术,一个瘦弱散修就被打碎了脑袋,横死当场!
“怎么修炼的,境界稀松,体魄稀烂,不禁打。”谢陈晃了晃拳头,甩去血污,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张大眼伸手,擦拭脸上溅射的温热,摊开手掌,发现那是同伴的脑浆,他呆愣了数秒,猛然发出尖锐大叫:“杀了他!”
余下的两个人迅速围了过来,“老大,这小子真实战力,强的可怕!”
张大眼冷哼,“我们三个翠仪后期,还怕他一个不成?动手!”他一声令下,三人一起出手,璀璨的华光霎时淹没了谢陈所在的地方,那里剧烈爆炸,轰鸣声不断。
“声势还算可以,就是太慢,简直不堪一击。”谢陈的声音如鬼魅,飘入张大眼耳中。
“他在这里!”张大眼大吼,但还是晚了,谢陈不知何时已来到了他身侧,一拳送出,张大眼旋飞出去几十丈,“呕!”刚落地,他就呕血不止。
谢陈稍感惊讶,“硬接我一拳不死?”
这时,另外两人杀来,他们祭出了法器,是一根乌黑铁棒和一柄银白巨锤。呼,铁棒闪烁黑光,陡然变大为百丈,搅乱了风声,对着谢陈横扫。
当!谢陈竖起一掌,与巨大铁棒相击,荡起的声波在空中形成涟漪。
“嗯?这小子好大的蛮力,竟然未能将他砸成肉泥!”铁棒的主人暗惊,猛然加大力道,翠仪后期的修为全面施展开,地面都是一沉,可结果让他惊骇,谢陈单掌抵挡,身形纹丝不动!
砰!银白巨锤对着谢陈当头砸下,可是,却没有出现想象中脑浆迸裂的场面,反震的力道还差点让巨锤脱手。
“我的巨锤,竟然出现了豁口!”这人震惊,谢陈血肉之躯,让法器受损,传出去都难以相信。
“翠仪后期,也就这样了。”谢陈感到索然无味,仅是初步交手,他就确定了张大眼一伙人的修为,看似比自己高一个小境界,其实真实战力反倒不如。
老松说道:“估计也就是没有师承的野狐禅,功法、宝物都属一般,在翠仪后期中,可以说是垫底的存在。”
“老梆子,敢小瞧我弟兄!”张大眼眼神冰冷。
只是,战斗结果并不因他的愤怒而改变走向,谢陈开始反击,变掌为拳,对着铁棒砸下,这一拳,用出了象通拳术,好似猿魔开天,单臂扫来,百丈巨大的乌黑铁棒寸寸崩裂,成为一地废铁。
“这是什么拳术!”铁棒主人大惊失色,瞬间倒退出去很远,可谢陈并举双拳,用出了狮子猎,眨眼间,他化身为一条白色丝带,在山间闪现,一击就撕裂了这人的身体!
血雨飘洒,碎裂成两半的尸体坠落在地,谢陈运功,体表升腾起白色烈焰,他浑身没有一点血污,对着银白巨锤的主人走去。
“你,你……”巨锤颤抖不已,地面砰砰作响,而谢陈不为所动,经历过诸多厮杀,他深知战斗的真义,一旦心软,收手,只会让自己陷入被动。
就在这时,一条赤红色的软绳突兀打来,柔软似小蛇,但在接触谢陈身体的瞬间绷紧,吱吱作响,比铁索还要坚韧。
啪!
谢陈猝不及防下,被抽中腰肢,横飞出去,而赤红软绳攻势不止,对着他穷追猛打,瞬间就打出了数十击。
这里响起了鞭声,清脆震耳,谢陈好像风中的陀螺,被不断抽击,体表眨眼间生出了几条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