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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玄幻魔法 > 天地台 > 第12章 悲惨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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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藏发现,谢陈很贼,心情好的时候咧着大牙叫师尊,态度甜腻令人作呕,心情一般就称山主,有敬畏有淡漠,摆明公事公办的操蛋样子,若是他心情不好,那威名赫赫的割阙山主就会莫名多出许多外号,什么“白魔”、“变态”、“恶修罗”都算好的,今天又多出了“戴老板”、“活人凤”、“松井石根”这样的古怪称呼,他虽然不知这些名字背后深意,但想来谢陈那一腔坏水也憋不出好屁,干脆手下力道加大,一掌拍断他手臂。

“嗷!活阎王,你真要打死我不成”,谢陈左手小臂断为两截,手掌耷拉着,随他跑动而左右甩,他心态近乎崩溃。

白藏一脚踢出,谢陈趴在地上,半天没有动作。

“断了,腰断了”。

“起来”,山主很反感他这没出息模样,“区区一些疼痛都忍受不了,谈何修行”。

谢陈是真疼,白藏的击打不仅是皮肉之苦,那种撕裂肌肤剜肉一样的痛楚深入灵魂深处,他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牙齿在草泥间挣扎,口腔中全是泥土。

“呼”,他艰难弓起身子,右手撑地跪在地上,呸呸吐出满口泥,“打死我,将来无人为你操办送终”。

“先活过我再说”,白藏冷笑,“凭现在这窝囊表现,我迟早也要自己动手清理门户,免得败坏门风”。

谢陈冷不防抓起一把泥土扔向白藏脸庞,趁机暴起,用仅存的右手握拳打去。

“临阵对敌,有那么几分样子”,白藏只是扭动脖子,躲过这团泥,顺势曲臂做掌刀平扫,很简单的动作,但谢陈就是无法躲避,眼看着那掌刀劈在胸前。

沉闷骨裂声响起,谢陈倒飞十米,摔在草甸上,五官扭曲,承受着极大痛苦。

“不要以为杀了几个黄渔那样的货色,就可以满足了,他们连修士入门都不到,今日要你知晓何为天高”,白藏挥手,一片清辉笼罩,谢陈骨断处咔嚓愈合,酥痒难耐,偏痛楚不消,极致的矛盾令他抓狂。

谢陈大吼一声,不管不顾冲向白藏,用出了最快速度,化为残影。

咚!

白藏手拳从天而降,正砸在谢陈头顶,他的头骨顿时塌陷,头皮似肉冻荡漾。可少年铁了心要给白藏一点伤害,身形扭转,凭借最后的意志用出巨蜥甩尾,脚尖钉向白藏胸肋。

白藏手拳化刀,斜劈过去,砍在谢陈脚踝,他尖刀一样的脚尖顿时瘫软下来,不用说,又是骨断筋折。

谢陈在身体将要平躺摔在地上时,探出右拳,打向白藏小腿骨。

可惜,白山主不是黄渔,他右手猛然拍下,重重拍打在谢陈脸上,力道不减,按着他头颅砸进地面两尺深,半个胸膛都在泥土中,只剩下双腿笔直在外。

“偷师兽王,学得搏杀技,说明还算有悟性,可碰到真正高手还是不够看,不懂发力技巧,连我单手也无法战胜”,白藏倒提谢陈脚腕,将他自土中薅出,一脚踹进大石缸中,内里早有熬好的药汁,花花绿绿,气味刺鼻。

“趁着养伤这段时间,好好想想我的发力顺序,下一次,只会更狠”,白藏走到树下,盘膝坐地。

谢陈在石缸内反折,头与脚并齐,这样的姿势更让全身伤势刺疼,他尝试扭动身躯,但带来的新一轮痛感铺天盖地,几要熏晕。

这就是白藏所谓的下一阶段修行,谓之锤炼。

锤炼锤炼,自然是将谢陈当成钢胚,捶打筋骨,熬炼血肉成材。按山主的说法,谢陈现在肌髓纯净,体魄也磨练到了凡人所能达到的顶峰,要想进一步增强,只能采取外力压顶,来引起自身提升,必要时,可将肉身作为铁匠铺内烧红的铁块,反复巨锤敲砸,每一寸血肉都要经受极限锻造,直到抵达不可逾越的极限,如瓷器砰然碎裂,再继续加热烧红,锻打、熬磨,直到下一个极限。唯有如此,反复循环,才能一点一点挤出肉身杂质,成就真正的纯净无暇,是割阙山开光初源,翠仪满堂的不二法门。

“初源境是修行路上的第一个大境界,修行之初始,分为四等。一等翠仪,要求气血双修,必须炼体到极致,打破肉身疲劳极限,反生出无穷活力,翠光满堂。由此翠仪生机感悟自身仪始,寻本源生气,化二者为根基,作为修行之本”。

白藏解释的本源生气等说法太过飘渺,但反复出现的锤炼二字着实令谢陈心中突突,仅是听着便血腥味扑鼻,他曾尝试询问其他宗门的辅助修行手段,白山主傲然一笑,“筑基法门千变万化,准绳不一,有教派堆砌天材地宝为弟子炼体,用药物精粹帮助开源,有宗门着重在厮杀中突破,也有单纯强健体魄到极致的路子,还有一些教宗,重气而轻体,先破境再反过头以元气滋养体魄肉身。但看来看去,都不如咱家”。

“谢陈,割阙山贫瘠,寻不来神药,碰不见造化,但师尊为你提供的锤炼之法,是一般宗门也奢想不到的天大机缘”。

不知道自家山主是不是自我吹嘘,反正谢陈很难相信,说来说去不就是穷字当头,不消看,别家宗门肯定是琼楼玉宇,群贤云集,弟子门徒黑压压一片云,仙药灵株无数,而割阙山上下也就师徒俩大眼瞪小眼,连个山门也没有,他都觉得寒酸。

“说恁些神乎其神的玄语,无非就是安我心。忽悠我在锤炼中成长,既能锻体又可学习武技,说到底也就是拿不出别的富家手段,以此暴力锻打,逼我成材”,谢陈忍不住吐槽。

另一边,白藏倏然睁开双目,“继续,操练起来”。

谢陈大叫,“这才半天而已,已经第三次了,我的骨头还未愈合!”。

“如果将来生死搏杀中,你的敌人也愿意等,我无话可说”,白藏双手背负身后,盯着谢陈。

“哪能啊,山主大人的安排定有道理,我这就起来”,谢陈贼笑,缓解气氛,吃力爬出石缸,双股战战,“别说,师尊调制的药液还挺有效,半个时辰就能恢复筋骨,稍后教教我配方,明天我自己先熬几大缸子,喝着泡着,说不准进步快一些”。

砰!

白藏已出手,一掌打在谢陈额头,他头朝后腿朝前飞起,“废话不少,好生感受气机运行”。

谢陈这次终于有了一些长进,在空中调整身姿,成四肢落地。可他刚趴下,眼角余光亦见到一道白影奔来。

被毒打数遭,少年也大致摸索出了一些套路,他忙架起双臂挡在头顶,准备硬扛攻击头骨的一拳。但是他会错了意,或者白藏没那么好对付,一拳从下上勾,锤在谢陈鼻梁与嘴,他像是脆薄木门被破城巨锤轰击,脸部塌陷,鼻子眼睛挤作一团,血、骨、牙飚飞。

“今日所练,重点在头,关键是嘴”,白藏仍不停手,一拳又一拳,一掌又一掌,谢陈的整张脸已是案板上烀熟切碎的猪头肉,看不出丝毫人样。他的头骨也碎裂成无数小碎片,皮肉拉扯,几乎成软泥。

“这就是不破不立”,白藏又是一拳,将他打飞至石缸内,接受药液浸泡。

谢陈双腿搭在缸外,不时抖动几下。

“下午若再是不堪一击,晚上就滚下山去”,白藏化作光点消散,这只是他一道分身。

草甸上安静一片,唯有石缸内气泡咕嘟咕嘟冒不停。

中午,谢陈沉默着烤制肉脯,吃完,一言不发。

他神情有些呆滞,目光涣散,看着天上白云不说话。

生理上的极致痛楚已令他身心俱疲,接受锻打的同时还要与白藏交手,他已没有说话的力气,头脑中尽是那袭白袍出掌、送拳,捶打自己的恐怖画面。

“还有心思胡想,看来仍有余力”,下午场,白藏的话语令人陡生寒意。

他竟然还以金色神辉幻化百般兵器,刀枪剑戟等寻常器刃不遭多说,连巨鼎、高塔、拐子锤、铁蒺藜等各样古怪神兵也一一显化,全部攻向谢陈脸庞、后脑与头顶,真如他所说,重点在头,讲的是每一寸肌肤雨露均沾,任何一个角落都不放过,用的是尖凿刃砍,锯劈砸钻,各种攻击方式与击打落点,不同的出手轨迹,不同的力度,但却都造成同样的可怕效果。

谢陈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连抵挡也很艰难,往往是还在回想上一次的画面,白藏下一手攻击已落在身上。

“发力混乱,防守不到位,出手杂乱无章,挨打一天也毫无寸进”,白藏出手不留情,话语也很森寒,“到现在还没有做出一次像样的反击,你趁早放弃,下山去,我没有时间陪你玩闹!”。

他眼中谢陈一无是处,不值得耗费精力打磨。

呼!

谢陈突然低头,并指割划,动作之快,连他自己也未察觉,指甲在空中摩擦出风声,几乎切到白藏衣袖。

“这样的反击,依旧不行”,谢陈低头那瞬间鬼使神差躲过了白藏刺来的长矛,但下一刻被矛身重重敲击在头顶,他眼珠子蓦然瞪大,快要爆出眼眶。

即使他这慧至心来的一击小有惊艳,在白藏看来还是难入眼。

白藏在矛身敲击的瞬间已松手,五指大张,覆向谢陈面庞,看样子要撕下他整张脸皮一般。

谢陈纯粹是出于本能,猛然将处于半空的右手绷直,指尖正对前方,白藏发现,在只动用右手的情况下,他似乎,来不及躲避,双方会在下一刻同时接触对方身体。

于是,白袍骤停,袍袖却因巨大惯性哗啦啦前冲,扫拂在谢陈脸上,沾染不少血迹。

白藏屈指轻弹,谢陈再度坠入石缸,他已昏死过去,头脑无一寸好肉,缸内药液不知经过多少次浸泡消耗,药性被吸收不少,已转为清澈。

看天边暮色将近,白藏想了想,从老松上摘下一根松针,指尖碾磨,将松针尖毫厘之长短磨碎成粉,掉落石缸内,清澈药液霎时墨绿一片,他又投入数种山上寻常草药,如黄根蓬蒿、鸡心连,一锅炖煮,连带缸内谢陈也架在火上炖肉一般,大火旺灶咕噜噜烧了整夜。

其实,这样的修炼谈不上新意,也很枯燥,就是修炼有成的老师傅毒打刚入门的小弟子,只是谢陈看起来有些悲催。白藏与一般宗门的师尊长辈不同,教是真教,下手也是真狠,每次不把谢陈打到只剩一口气吊着就绝不停手,等少年趴在地上死狗一样时,再投入石缸内用药液帮助加快恢复速度。好几次,这位慈爱的山主大人甚至嫌弃药液恢复太慢,直接动用法术,洒落金辉进入谢陈体内,用无上神通帮助爱徒在几秒钟内恢复原貌,然后,继续接受锻打。

谢陈从刚开始的愕然到惊惧,心中悚然,刚开始的几次对战中他还能挺着脖子骂两句,出出气,到下午已经双眼迷离,在如此高强度的磨练下,神志都崩溃,已然听不到看不见,失去感知,完全凭借本能在,挨揍。

如果不是他最后那一手略显惊艳的本能反击,白藏或许真的要考虑将他逐出师门。

“我真的如此不堪?”,谢陈开始怀疑自我,在善桥城内打出的自信荡然无存,那些以前厮杀的兽王、拼命斩杀的黄渔等所谓磨砺,在白藏亲身面前不值一提。谢陈深知,山主在与他对战时,并未用出修为,单纯以和他同境界的体魄碾压,可即便如此,他也未能撑过哪怕一招。

已是第二天,他攀上石峰,从曦阳升起前静坐到旭日初升,脑海中反复推演昨天的对阵过程,可依旧是想不出什么道理。

“今天,还要继续?”,他看到白藏现身草甸,按压下诸多惊惧,颤着嗓子发问。

白藏依旧冷酷,看了眼石缸,内部药汁翠绿,足够今日使用。于是,割阙山主罕见的笑了,这次是带着些真心,“到底年轻,凭自身体魄恢复也很快,能节省下不少药液开支”。

谢陈是真摸不透自家山主脾气,只听出了白藏小气的想法,但也不得不附和着笑道:“谢,谢师尊夸赞?”。

白藏伸手,一只巨大手掌法相横空百米,将谢陈抓下,握在掌心,“今天修炼之前,先进行准备活动,助你舒展筋骨”。

谢陈大骇,每当白藏这种语气,就预示着自己将接受最无情的折磨。

果然,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掌印蓦然凝实,与真实手掌无异,随着白藏用力,谢陈从脚尖开始,仿佛置身于巨大碾盘中,无可抗拒的力量从前后夹击,将他双脚吞入磨盘缝隙,再一点点撕扯,把他整个身体慢慢拽下,感受这恐怖而噬人的磨灭感。

虽然青筋暴起,血肉鼓胀,骨头嘎吱响,但却没有血淋淋的画面。谢陈需要极力忍受,他甚至听到血液在血管中逆流冲向头顶,皮肉组织细胞在巨力下一个个炸裂。

“可能是我心急了,有些拔苗助长,昨天锤炼加上药液辅助,小有成效,却也使你筋骨疏松,略显轻浮,于往后不利。无妨,我来将你再重新锻打一番”,白藏像是自语,又像是向谢陈解释。

可少年哪里能听到,他耳膜都被挤压破了。

足足一刻钟,碾盘终于磨过头顶,谢天谢地,谢陈尚有一丝活气。

可是,白藏不满意,未达到最佳效果,手掌再次发力,从头顶开始,碾压而下。这次的磨盘缝隙明显缩小,因为谢陈骨骼开始碎裂,能听到骨脉炸响如炒豆,噼里啪啦直到脚尖。

又是一刻钟,谢陈被压成三寸厚,也就是老松岭上只有这师徒俩,不然就是变态凶杀现场,衙门中的仵作也要沉默。

白藏双目中有金光闪现,他盯着谢陈体骸,不自觉皱眉,“如此顽固”。

透过他法眼才能看到,谢陈四肢百骸中有星星点点微弱光芒,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经过两次碾压,消磨下去不少,但还是有一些极度顽强,根植于血肉深处。

第三次碾磨开始,这次效果终于达到白藏满意,磨盘所过之处,那些光芒尽皆崩散,只是苦了谢陈,倒霉催的碰上白藏这样一位师尊,连惨叫也发不出,只能忍受非人折磨。

这一刻钟他不知是怎么熬过去的,无数次想死去。

血肉呼啦,非心智坚韧如白山主看不下去。

割阙山内,无数花草树木释放出纯粹生命精气,化为翠绿色光芒汇聚,注入谢陈那已经无法形容的破烂身躯。

“一人修行,以十万里山河供养,我当年也不曾有过这待遇”,白藏自语,站在一旁静静等待。

半个时辰后,谢陈起身,龙精虎猛小少年焕发新生。

“今日练右臂”,白藏面无表情。

谢陈双腿打战,手臂颤抖,头脑剧疼,遍体生寒。

老松岭上,木屋门前,再次一遍又一遍重复少年挨打的美好画面,这是多少年后谢陈也无法忘却的悲惨经历,他不愿对任何人提起,也不想回忆,留在身体内部的苦痛好像怎么也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