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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玄幻魔法 > 天地台 > 第10章 人心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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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内,一队又一队护卫家丁赶来,还有不少富家人物策马飞奔,锦衣华服,丝毫不顾及街道上行人百姓,撞翻无数摊贩,掀起一路鸡飞狗跳,众多底层苦命人有言不敢说,只能怒视。

“月儿,你受伤了?”,司家老爷怒不可遏,一群家丁都不敢上前,远远看着。

“你长本事了,还敢偷跑出去!”,一位锦绣妇人扯住吴慧泉耳朵,大声斥责。平日里蛮横的女子也不敢放肆,娇声求饶,“娘亲,轻一些,疼”。

蒋东楼正与自家老爷子在一旁低声诉说事情经过,不时对着谢陈指点,蒋老太爷年纪虽大,但眼神清明,透露出的威严不可侵犯,当他向谢陈扫视而来,那种上位者的独特气度令人不自觉拘谨,但谢陈直接无视,不受影响,只是左顾右盼,打量这座善桥城,第一次下山,对一切都充满新奇。

“这威严,怎能与自家山主相比,焉能震我道心”,谢陈暗自翻白眼。

若是让卢先钟阎王他们知晓谢陈拿蒋老太爷这种不曾修行的凡尘富家翁与白藏做对比,怕是要吐血三升。

什么猫狗都能与白山主碰瓷了?不能够,你让他上九天斩落寒叶天官试试?你让他一剑割裂大洲看看?你让他一眼震慑三大府主留下贺礼,他能做到吗?

只有丁家人群稍显安静,丁永受他爷爷影响,自小喜好拳脚,整座丁府也都是侠义气当家,少了许多家长里短。

简短听完经过,丁益已然明确大概,当即带着丁府大群人走向谢陈,他一马当先,身材也比常人高大不少,显得雄壮,“谢陈少侠是我丁府恩人,请随我回家,定要好生款待!”,丁益看着年过半百,但中气十足,声音洪亮。

说完,他指挥丁永丁环上前,拉起谢陈手臂就要返回丁府。

“且慢”,司无疆喝止,这位司家老爷赶来,面容不怒自威,看似商量,实则不容拒绝,“丁老头,谢少侠是救司月而来,理应由我司家表达谢意才对”。

蒋沧吾大笑,“司兄此举不妥,月儿侄女毕竟是清白身,邀请谢少侠这位年轻俊杰入府,传出去有碍名声,还是去我蒋家比较合适”。

吴家锦绣妇人笑吟吟,本来也要顺势拉拢一番,眼看蒋沧吾这般说,想到自家府内只有她与吴慧泉孤女寡母,更易引起口舌,便不再说话。

“事情经过有目共睹,我司家行事正大,何惧旁人散布谣言?”,司无疆不怕蒋沧吾,说话也很直接。

蒋东楼看谢陈的眼神很阴狠,这个山中野人摇身一变竟成为善桥城的香饽饽,连家教最严厉的司无疆也执意要邀请他进府?这可是他也从未有过的待遇,那司月,秀美瑰丽,身份尊贵,他蒋东楼明里暗里追求,可至今也没影。现在看来,司无疆对谢陈很有好感,这令他心中不安。

“谢少侠自己如何看?”,蒋沧吾掌管家族多年,也是老狐狸,不与司无疆在这种小事上争辩,大家都是有脸面的,聚在城门口为一个外人争执,太跌身份。

谢陈对善桥城形势不清楚,不急于表明意见。

“既然各有争议,那就依无疆所说,先请少侠在司府暂歇。今晚我们共去燕子园为谢陈接风,大家也都能略表心意,如何?”,丁益是直爽性子,不愿争执不休,提出了折中意见。

他这样说,司无疆也不好回绝,便笑着说道:“好极,燕子园辅经装潢,新添了几处景致,正好请诸位点评”。

蒋沧吾朗声大笑,“久闻司府燕子园得名家指点营造,型式雅致,是善桥城少有的园林美景,今晚就借光去开开眼界”。

“相信不会让你蒋老哥失望”,吴家妇人曾去燕子园观赏过几次,对内部营建赞不绝口,笑着对蒋沧吾说道。

事情已敲定,众人陆续散去,谢陈正要随司府家丁登上马车,突然停步,对着一小厮低声说道:“城内何处有澡池,我想先去沐浴清洗一番,这身打扮不太合适”。自己要去司府做客,那等富贵人家定是上等门第,自己像野人一样,不得体,何况听丁益说晚上还要一起吃饭,那就更得好好捯饬一下了。

小厮暗笑,“少侠不必担心,咱司府内澡室香碱俱有,葛布丝绸体油一应俱全,回去盥洗方便,何必在城内大水池与那些凡厮挤在一起,也不干净”。

谢陈倒是知晓司府内肯定有洗浴室,关键他还想梳理头发胡子,乱糟糟不成样子,又问道:“那先去修剪一下发须,也不知店铺关门没有”。

“不必”,小厮请他上车,一边解释,“府中养着五六位剃发匠、梳头婆子,还有好几处专用来妆扮的粉室,随时都在岗”。

谢陈有点吃惊,有钱人家是当真有钱,这都能自己开办澡堂理发铺了。

“我这鞋袜袍服也要更换……”。

“少侠多虑,府中有十几位好裁缝,云缎绣锦皮草堆满仓房,等你梳洗完,七八件新衣服也就做好了”。

“做那么多干什么,我穿不过来”。

“不碍事,赶到席间难免路上有风尘,席前更换一件,席间酒气油污沾身,还可以再换几次,等宴罢,睡前再梳洗,还要再换”。

谢陈不知说什么才能接上话。

好久,他突然问道:“对了,晚上赴宴的那个燕子园远吗?如果路程太远我可要洗快一些,免得时间不够”。

小厮笑道:“不远的,燕子园就在府内,有宴厅比城内大酒楼还奢华,厨班手艺很精湛,如果吃不惯,也可以请城内其他酒楼的热灶大师傅来府内下厨,时间够用的”。

“不过,也有四五里路程,不能耽搁过久”,小厮不放心,又多了一嘴。

谢陈彻底震惊,一个司府而已,竟然如此奢侈,忍不住问道:“你家多大?”。

小厮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叹气道:“我也不知,反正比一般的小城镇还要大不少,府内各种日常产用基本都能自理”。

“一国皇帝,也不过如此了”,谢陈感慨万千。

小厮颇为自豪,却也不敢说出心底的话,在这稍显偏远的善桥城,司府真与皇帝无异。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看到那十丈大的澡池子冒着腾腾热气,铺设着清一色羊脂玉,他还是震惊,仅一个浴室,富丽堂皇已经不足以形容,金银宝石名贵家具等摆设也只是最为常见的物事,单说热水全由仆役烧制再一桶一桶倾倒,几十名仆人同时操持,只为他一人洗浴而已,耗费多少人力?

更不用说剃发去须,量体裁衣,牵涉到的物料匠人数不胜数,司府背后财力可见一斑。

“不奢侈,不奢侈,我与山主两人坐拥整座割阙山,也是极其富有”,谢陈只能这样不断安慰自己。

“燕子园占地六百亩,不算大,胜在精巧,无一处不是名匠费心雕琢,假山、奇石、飞泉流水、珍稀古木,皆是从各地一点点收集而来。亭榭楼阁建造虽多,不以夺自然本色为主,必掩映山水,与幽径小道彰配出闹市静远的闲情。尤其是中心绛冰湖上的千孔石山,每年都要引来无数飞燕筑巢,这才得名燕子园”。

“那绛冰湖,最为精巧,底部铺满火山石,赤色夺目,每年冬天结上厚冰,透明冰层下是深沉绛色熔岩,姿态极美,在善桥城诸景中可排前三”。

司月在前带路,为谢陈介绍各处景致,话语不停歇,实在是值得介绍的太多,她也只能拣主要的讲,可也是三两步就解说,喉咙也干涩。

她亦沐洗梳妆罢,穿素色长裙,样式简单,饰物也不多,少了几分珠光宝气,但更显得其人素雅,淡面红妆,姿态质丽,端是出水芙蓉,仪象可人。

谢陈头发披散到肩,剃去满脸胡须,精神不少,虽然肤色黑,但浑身散发着精炼气势,因为受白藏影响,他极排斥浅色衣袍,特意选了一身藏青色锦缎裁制的圆领加裥袍,长仅及膝,袖口以玉带扎起,倒也像个中产公子哥。

两人不敢耽搁,一路走到燕子园北部的客宴楼,司月从侧门进入,补妆换衣。

司无疆与丁益带着丁永、丁环等候多时,笑道:“换衣如换人,这样才更符合少年英侠的模样”。

谢陈摆手,请各位不要取笑,“我就是山中走出来的无名小辈,不懂礼数,大家平常相交就行”。

旁边,一位老人走上前,对谢陈致歉,“吴家府中只有夫人和小姐,无男丁主持事物,不便深夜来赴宴,特意安排我带着礼物来向谢公子赔不是”。

丁益在一边解释,“吴家前些年出了变故,家主身亡,只剩下他们母女,确实不方便”。

谢陈对此也没什么好介意,自己出手施救,本来也不图他们回报,这次下山只因白藏给了一天时间,好让他采购生活物资,他自己也不会与这些富家翁有深切交集。

“吴家送上五色珍珠十五颗、黄金百两、玛瑙珠子百颗,还有各种珍稀貂皮、狐裘、贵重干果肉脯数车……”,吴家的礼物太多,谢陈耳朵都听花了。

“好了,赵总管,谢陈全盘收下,回去复命吧”,丁益也听得不耐烦,出口阻止老人再唱喝下去。

司无疆请众人入席,并笑着解释道:“诸位先补充体力,宴饮过后,我亲自带着游玩燕子园”。

谢陈有些好奇,问道:“蒋家没来人吗?”。

他只是好奇发问,并无别意。

听到蒋家,丁益把脸撇过去,嘁了一声。司无疆脸色也有点不自然,说道:“蒋沧吾派人来传话,他晚上与城府衙门约了酒局,要迟一些再过来”。

谢陈虽少经事故,但也听出了一些余味,在城门口,蒋沧吾亲口答应来燕子园赴宴,现在借口不来,自己好歹也救了蒋东楼一命,他这般做,不妥当。

丁益闷声说道:“他爱来不来,少了他姓蒋的今晚还不吃饭了?”。

司无疆精于场面,闭口不再谈论此事,热情招呼众人就座,那厢乐班启奏,这边女团舞袖,中间是几十名家丁仆役端着一道道精美菜肴果蔬玉液酒,鱼贯进入,摆满桌面。

此宴名为款待谢陈,大家自然纷纷举杯表达谢意,少年第一次经历这种盛大场面,有些不适应,扭捏道:“我不会喝酒”。

丁益哈哈大笑,“少年侠气走江湖,不饮酒怎么配得上你那一身俊俏功夫”。

丁永举着杯子跑来,大声说道:“谢陈,喝酒不难,看我给你打个样”,说完仰头灌下一大杯高度烈酒,足有二两,他面不红气不喘,连司无疆也大声叫好。

“谢陈,我们都是同辈人,不要拘谨,放开喝就是”,司月这样的女子也端着酒杯劝喝。

谢陈无奈,只好尝试着喝了一口,酒液入口绵香,像烈火直冲喉间,虽然辛辣,但谢陈惊奇发现,这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难喝。

“对了,不多喝几杯就浪费了司府心意”,丁益更加豪爽,与司无疆连碰数杯。

谢陈空肚应付了一圈,胃中翻滚难受,看到各式菜肴再也无法喝下去了,这一个月来天天在山上烤肉,胃口都快吃没了,他早就盯上了这桌价值不菲的菜肴,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可不能错过。

他也顾不上礼仪姿态,左右开弓,筷子汤匙齐飞,风卷残云般吃起来,排开肉荤,专挑蔬菜果子豆腐山珍野菜进食,也谈不得吃相。

“真性情,吃,多吃一些”,司无疆压下心中一闪而逝的惊讶与不喜,劝说大家一起下箸。

丁永小声提醒道:“别光顾着吃,多与大家交谈,敬酒”。

“你们有钱人家真麻烦”,谢陈翻白眼,他知道对司无疆与丁益他们来说,酒席饭局不是吃饭,可那是他们,自己就是一个食不果腹的山间野人,这酒也碰了,话也说了,还一个个干看不吃,他肚子早就直叫唤。

至于吃饭习惯,他也没觉得不妥,自己一直就是这般吃,仅是速度快了些,与司月那一粒米嚼十下的吃法确实比不了,学不来。

“连吃饭都如此凶残,果然野性未褪”,门口,一道讥讽声传来。

热闹的宴厅霎时安静,包括谢陈也转头看去。

啪!

清晰的巴掌声响起,蒋沧吾喝道:“蒋东楼,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丁益皱眉,看不懂这爷俩背后深意。

司无疆像是没看到,自顾举起酒杯喝了一口。

蒋沧吾应是在别处喝了不少,醉醺醺走来,身体也有些摇晃,对着司无疆与丁益抱拳,“耽误了耽误了,对不住二位”。

丁益生气了,怒道:“蒋沧吾,你喝醉了?今晚款待谢陈,你对不住我们做什么?”。

蒋沧吾扫视了一圈,刻意忽略少年,“哦,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谢陈伸手拦下要起身的丁永,站了起来,“不说该不该款待,我到底也是救了蒋东楼一条小命,直到现在都没听到你蒋家一句道谢,还一再轻视于我,视我为山林野兽,蒋家主,你有些过分了!”。

“过分?”,蒋沧吾年纪虽大,但充满威严,一身明亮黄色袍饰更衬托他贵气,“若说过分,你伪造身份,混入我等家族子弟中,是为何?”。

丁益哗啦摔碎酒杯,他比谢陈还要激动,站起身喝道:“蒋沧吾,你糊涂了!”。

蒋沧吾对着他摆手,“丁益,你老眼昏花看不清人面兽心,是你糊涂了才对”。说完,他面对谢陈,说道:“我与府衙官差打听清楚了,割阙山岭深林密,瘴气增生,根本没有人烟活动迹象,除非有极少猎户出没,也都在官府名册登记,为何查不到你的消息?”。

“那伙劫匪,是从邻境逃窜过来,曾犯下滔天杀戮,屠了满城人,而你,恰好在他们行凶时出现,再趁机挟恩入城,是不是还想要里应外合,联合匪首攻破我善桥城?”。

他这样说,等于是指证谢陈与劫匪一体,心思恶毒。

但是,大家都沉默下来。

谢陈也百口难辩,他们这些边境凡民,根本不知修行者的存在,对割阙山上白藏的大名一无所知,以为是割阙山险峻,无法进入,其实是白藏设下的法阵,不愿让闲杂人打扰清修。

可是,这些话不能对他们明说,就算说出来,人家也未必相信。

“我不愿与你们纠扯,要取得蒋东楼他们信任,我大可救了人就走,何必杀死匪徒十几人,再说,要进城,以我的身手还不容易?”,谢陈只能这样解释。

蒋沧吾大声说道:“正因如此,你行迹才更加可疑,背后肯定有惊天阴谋,不惜匪帮自残,付出极大代价来迷惑我们!”。

丁益简直要被蒋沧吾的想法气昏了,呵斥道:“不要凭空猜测,在这里恩将仇报,官衙都未说明,你又乱叫什么”。

“官衙正在查,只要证据确凿,马上就要来擒拿”,蒋沧吾不甘示弱。

谢陈气极,对着司无疆说道:“司府也是这般想的?”。

司无疆放下酒杯,轻声说道:“虽然有反复小人的嫌疑,但我在此事上认同蒋家,总要等官府查清,若真是误会,我司府任凭惩罚,绝无二话!”。

“你们这帮狼心狗肺的东西!”,丁益大吼,“司无疆,你们早就串通好了不是?”。

司无疆也不否认,只是说:“事关家族生死,宁可做错,不能存疑!”。

丁永丁环大惊,司月也没想到自家父亲有这样的想法与安排,与蒋沧吾联手做出这样,不堪之事。

谢陈感觉被恶心到了,但却不想生气,因为深知自己将来的层次注定与他们天壤之别,犯不着在此浪费时间。

“人心无常,既如此,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等明天我去城内采买一些日用品,即刻出城去,再不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