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晏阳!说好的周末回家呢?你又骗我!”
“你去哪里?不会是又去城西了吧?”
“回消息!”
“好好好,你给我等着!”
他只答应了她周末会回家,可周末整整两天呢,他又没说周五一放学就回家。
要是让林惜知道他脑子里的想法,肯定要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教育他。
“骚年,你要是能把这耍小聪明的劲儿用在你的中国古代史上,你就不会被历史老师骂是汉奸了啊喂!”
何晏阳觉得自己十分机智,因此也没将林惜最后那句在他眼里根本算不上威胁的威胁放在心上。
因此当他和一群人拧着油门,骑着机车到达他们平时飙车的城外盘山公路时,看着站在一群全副武装的机车佬中间,笑得格外无害的林惜时,差点没把自己的眼珠子瞪出来。
一身粉色运动服的林惜在一群黑不溜秋的机车佬里显然十分引人注目,何晏阳一行人刚停下车就注意到了那道陌生的身影,先是一愣,紧接着便开口议论起来。
“豁!那是谁带的妹子,之前没见过也?长得挺漂亮的嘛,就是,啧啧,身材差了点。”
“看着年纪还小呢,啧啧,不知道哪个畜生下得去手。”
“就是,也太不讲究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着几人流里流气的议论声,何晏阳面色越发难看起来,他身边的人注意到了他的沉默,不由得坏笑着拿胳膊捅了捅他。
“哟,阳哥,收收口水,你眼珠子都要落到人家身上了,这一看就是名花有……哎哟!”
他话还没说完,便感觉自己膝盖一软,整个身子顿时便不受控制地朝前扑去,好在他身边的人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这才避免了让他摔了个狗啃泥。
那人稳住了身子,正想回头看看是哪个龟孙子敢偷袭自己,结果就看到刚刚出发之时还勾着唇角,显然心情不错的何晏阳沉着一张脸,大步便朝着不远处的人群走去。
“不是,谁惹他了?”那人也顾不上骂人了,苦着张脸问身边的人。
“我哪儿知道啊。”他身边人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情。
“嗯嗯,我来找我哥的。”
“对,他叫何晏阳,脾气是挺不好的。”
“从前看别人骑过,自己也会一点儿。”
“简单简单,一学就会。”
何晏阳走近的时候,林惜正笑得一脸无害地和身边的几个人聊得热火朝天,何晏阳看着她好似全然没注意到周围好几个人虎视眈眈的眼神,不由得一阵火大。
他走到林惜身后,一言不发地一把扯过她的肩膀,将人拉到了一边。
“谁啊?欸,何晏阳!”
林惜突然被人拉住,吓了一跳,忙转头看去,待得看清楚了身后人是谁后,不由得惊喜出声。
何晏阳见她笑得没心没肺的,忍不住在她头上狠狠敲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吼道。
“你跑这里来干什么!?”
他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的火,林惜听了却只是揉了揉自己的头,笑容不变地道。
“干什么?周末了,出来玩呀,怎么,就许你出来玩,不准我出来放松放松吗?”
“商场,公园,游乐园,哪里不可以玩?你跑到这里来?那都是些什么人,你竟然敢一个人跑过来!”
似是被他的咆哮声吵到,林惜伸手捂了捂自己的耳朵,而后才不紧不慢地笑道。
“什么人?机车爱好者啊,你别说,难怪你每次周末都不回家,原来开机车这么好玩,我刚刚试了一下,都快有些乐不思蜀了。”
林惜说完还转头对着不远处的一群机车佬挥了挥手,得到了那边一群人热情的回应。
“你还骑了!你疯啦!”
听到她竟然还上手骑车了,何晏阳一双眼睛顿时瞪得像铜铃,恨不得将人立马打包送到林家,让林爸爸林妈妈好好教训她一顿。
“哎哟,别这么大惊小怪嘛,放心,一会儿比赛我会让着你的。”
林惜伸手安抚地拍了拍何晏阳的胳膊,像是在哄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一样。
“你还要比赛!”
何晏阳听见林惜竟这般风轻云淡地说出这句话,再也没法控制自己脸上的表情了,语气忍不住提高了几分,满是难以置信。
“嘘!别叫那么大声嘛。”
仿佛没看见何晏阳震惊的表情一样,林惜伸出食指在嘴巴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伸手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何晏阳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眉头皱得仿佛能夹死蚊子。
“我送你回去!你以为这是什么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吗?你连自行车都不会骑,还敢骑机车。”
他又急又气,脸色难看得要死,生怕林惜为了和自己赌气真的要去骑机车,但对面的林惜却依旧只是淡淡笑着,语气平静地开口道。
“好啊,送我回去。”
本以为这人还要继续坚持的何晏阳闻言一怔,随即很快反应了过来,以为林惜终于想通了,表情顿时缓和了不少。
他松了口气,正准备继续数落她几句,结果林惜却忽然开口问道。
“送我回去后,那你呢?”
“我?我再过来就……”
何晏阳没料到林惜忽然会问这句,下意识就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但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了不好。
果然,刚刚还笑得风轻云淡的林惜听了他这话,脸色顿时便冷了下来。
“送我回去后,你再过来是吧?”
“然后呢?继续跟那人混在一起,不是打架斗殴就是飙车找死,等到哪天医院或警察局打电话来,说你被人打死了,又或者骑车摔下山崖摔死了,让阿姨去太平间认领你的尸体?”
她面色冷漠,语气平静,话说得刻薄又恶毒,和平日里那副总是笑得没心没肺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对上林惜冷得仿佛没有一丝温度的双眸,原本还火气十足,气势汹汹的何晏阳好似被人在酷暑天气泼了一盆冰水一样,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他怔愣了一瞬,张了张嘴,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林惜却已经垂下眼睑,语气里满是落寞失望的意味。
“你就真的那么恨阿姨,那么恨所有人吗?恨到不惜用你的命来让我们痛苦?”
“何晏阳,你连自己都管不好,那就少来管我的事。”
“还有,我初二那年就学会骑自行车了。”
说完这些,林惜也不等何晏阳回应,转身重新走到了刚刚那群机车佬里,再没看何晏阳一眼。
“小何,那妞儿你认识啊?”
一道戏谑的声音忽然响起,有人拍了拍何晏阳的肩膀,将他从混乱的思绪中惊醒。
听见这人对林惜的称呼,何晏阳下意识蹙起了眉,看向了来人。
这人看起来二十七八左右,穿着一身骚包的暗红色机车服,正是他们这群人的领头人老李。
老李拍了拍何晏阳的肩膀,又朝林惜那边努了努嘴,笑得一脸的意味深长。
“怎么?不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
见着他眼底浓厚的兴味,何晏阳的表情不由得更冷了些,一把拍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语气冷冽道。
“别打她的主意!”
“嘶,还挺护食。”
老李搓了搓自己被拍得红了一片的手背,龇牙咧嘴地开口道,
“放心吧,这种乖乖女小妹妹可不是我老李喜欢的类型,我永远忠于大长腿御姐。”
他有意开玩笑缓解有些严肃的气氛,故意将语气动作都做得夸张了些,但显然何晏阳并没有和他说笑的心思,冷冷瞪了他一眼,依旧没有开口。
“哎呀,别这么严肃嘛。”见他依旧不说话,老李只能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讪笑着开口转移了话题。
“不说妹子了,一会儿和冯三儿他们的比赛你有把握没?我可是专门把我的新车又改装了一下,绝对能拉爆那个兔崽……”
“我待会儿不上场了。”
老李话没说完,便被何晏阳冷冷打断了。
“什……么?别介呀,你怎么说不上场就不上场了?你不上场,谁压制对面瘦猴儿啊?”
“刚刚是我说话不过脑子,给你道个歉行不?不行我再去给弟妹磕一个?”
老李一听何晏阳这话,顿时急得都有些口不择言了,他为了今天这场比赛可是又下了血本买车改车,又提前来摸了好几次路况,万事俱备,只欠个骑起车来不要命的何晏阳。
结果这人来的路上都好好的,现在却忽然说不干就不干了,要知道这次的奖金可有整整三万呢。
而且他自己也在赌场那边下了注,就等着这一把翻身呢,结果选手撂挑子不干了,他怎么能不急呢?
“我一直都说过,我不跑比赛。”
何晏阳睨了他一眼,神色冷淡地解释了一句。
这次老李找上门来,何晏阳原本也没打算答应,他知道这场比赛赌得很大,不仅涉及钱,还牵扯到城西一片飙车场地的优先权。
这种比赛他不愿意掺和,但老李却搬出了几年前的一件事——那时候何晏阳刚来城西不久,和另一伙人起了冲突,对方人多势众,何晏阳一时没防备,差点吃了亏。
关键时刻,老李冲上来替他挡了一棍子,虽然伤得不重,但这份情谊却难能可贵。
其实说起来,这件事早就两清了,后来何晏阳也没少帮老李的忙,尤其是那些来砸老李场子的小混混,何晏阳出手教训过好几次,帮老李稳住了场子。
两人之间早就谁也不欠谁了,但老李这次偏偏拿这件事来说事,话里话外都带着几分恳求,甚至保证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何晏阳这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且他本来就没多少兴趣参加,刚刚又听了林惜那番话,又怕林惜真的为了和他赌气骑车,自然也就没了想要上场的心情。
“我知道你不跑比赛,可这次不是情况特殊嘛,而且刚刚我们不是都说好了的吗?”
老李听他这冷淡的语气,心都凉了半截,恨不得把人狠狠揍上一顿,可面上却还只能放低了姿态,有些急切地哀求道。
“让蒋森上吧,他前几次跑得和我差不多。”
要是随随便便能换人,老李就不会这么着急了,蒋森虽然也骑得不错,甚至还因着年纪比何晏阳大些,经验多,而比何晏阳还骑得快些。
可那是在宽阔车少的大马路上啊,跑这种盘山公路,坡陡弯多,人都是怕死的,即使是追求速度与激情的机车佬也不例外,顾忌一多,这速度自然也就慢了下来。
今天和他们比赛的另一群人里面就有个叫瘦猴儿的,人长得跟条木棍儿似的,但偏偏艺高人胆大,是个不要命的。在何晏阳出现之前,在这种盘山公路上,他基本就没遇到过对手。
这次比赛,老李就等着看何晏阳压制那小子呢,结果他却忽然不干了,任凭老李好话说尽了都没用。
这边老李还在苦着脸求何晏阳,那边不远处的另一伙人却站不住了,为首的一个染着一头黄毛的青年忍不住出声朝这边喊道:“老李,你们磨叽啥呢?还比不比了?”
“比!怎么不比,你小子别被吓破了胆就行。”老李黑着脸朝那边喊了句狠话,又转头看向自己身边的何晏阳,语气软了几分。
“小何,你再考虑考虑,这次比赛我可是下了血本儿的,你就当帮我个忙,行不?”
何晏阳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但态度却十分坚决。
老李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到何晏阳那副不容商量的神情,最终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拍了拍何晏阳的肩膀,苦笑道:“行吧,既然你决定了,我也不强求了,但是——”
听着他故意拖长的语调,何晏阳不由得挑了挑眉,斜眼看向他。
“如果你这次不帮我的话,那咱俩这交情也算是到头了,以后你要是在城西遇到事,那就别怪老李我袖手旁观了。”
老李收起了方才那副放低了姿态哀求的模样,目光紧紧盯着何晏阳的脸,语气变得有些阴恻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