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杜佩芳受了委屈,次日,杜夫人便上门讨公道来了。
这是杜佩芳嫁进国公府以后,杜家长辈第一次登门。
纪明珠出门办事,正好在府门口遇到的来人。
“你们国公府未免欺人太甚,我们杜家人又不是死绝了,你们这般欺辱佩芳,是要和杜家彻底撕破脸吗!”
看到纪明珠,杜夫人没控制住火气,对着她就是一顿骂。
“你们国公府,一窝子强盗土匪,上梁不正下梁歪,净干欺负人的事,我家佩芳真是倒了大霉了,才会进了这个狼窝!”
到底是亲生的女儿,哪怕杜佩芳捅了天大的篓子,如今事情已成定局,杜夫人也不想责怪她什么了。
要是再不帮女儿撑腰,她迟早要被国公府的妖魔鬼怪吃得连渣都不剩!
被杜夫人怒瞪着,纪明珠一脸坦然。
虽说元长安死里逃生,但他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这是事实。
而这一切的原因,全出自杜佩芳的私心。
包括后来杜佩芳和郡主密谋,试图换亲,结果却自食恶果。
如今杜佩芳想笼络谢国公,无疑是和郡主正面宣战。
这桩桩件件,都是杜佩芳主动做下的,和别人有什么关系?
本来纪明珠还在思考,是不是应该放弃,和杜佩芳不死不休的念头。
毕竟元长安还活着。
如今看到杜夫人的表现,她才知道对敌人手软,就是对自己残忍。
“这世道真是变了,做恶的不夹着尾巴做人,竟然还跑到受害者面前诉说委屈,这是打量老实人好欺负?”
纪明珠站在台阶上。
和别的女子相比,她属于身材高挑的。
这会儿还梳着高发髻,气势天然压人一头。
杜夫人缓缓走上台阶,勉强与纪明珠平视。
“还真是个牙尖嘴利的丫头,难怪郡主娘娘不喜欢你,开口就让人生厌!”
纪明珠眼里的嘲讽更浓,“这么想得到郡主娘娘的认可,那您得劝劝杜佩芳,好好听郡主娘娘的话,莫辜负了主母的良苦用心。”
杜夫人表情微变。
她何时想得到安和郡主的认可了?
这次来,是为了给闺女讨公道。
可不是来向安和郡主讨饶的!
胸口起伏了两下,重重地吐出一口郁气。
杜夫人眼里带着威胁,“你们是不是以为贵妃出事,杜家也会受牵连?”
“还是以为谢云峥和殿下关系亲密,就能保你们荣华永续?”
“别忘了佩芳她爹是太子的老师,真到了抉择的时候,你说太子会选谁?”
一连三问,咄咄逼人。
这是纪明珠今年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眼里的嘲讽散去,化为清浅的笑意。
语气揶揄,“太子殿下是储君,应该用不着抉择吧?”
真看谁不顺眼,想办法把障碍清除不就行了?
向来只有臣子揣测君意。
要是反了过来……只能说明那位置不够稳当!
而杜家让殿下做选择,这何尝不是在为难殿下。
以那位的脾气,会任由别人为难吗?
杜夫人表情有一瞬的尴尬。
旁人听到这话,早就开始慌了,纪明珠一个小媳妇,竟如此难对付。
尴尬过后,便是恼火。
难怪佩芳从扬州回来,气得几天没吃饭。
这死丫头很会抓别人的话柄,还会扯大旗,让人无法反驳。
以安和郡主无法无天的脾气,估计没少在纪明珠手里吃亏。
有这样的人在国公府,佩芳怎么可能会有好日子过?
杜夫人不欲再与纪明珠有口舌之争。
她还没讨回公道,要是吵输了,待会儿哪还有力气对付安和郡主?
语气幽幽地说:“你和谢云峥欺负佩芳的事,我们杜家记住了,作为过来人我奉劝你们一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纪明珠颊边露出个浅浅的梨涡。
“我们夫妻如何行事,用不着杜夫人操心,我也有句话想告知您。”
告知……
杜夫人真要被纪明珠气笑了。
她小时是贵女,后来进了杜家,虽然是继妻,但有丈夫给她请封诰命,在别家夫人面前,她从不矮人一头。
这么和她说话的年轻媳妇,纪明珠是第一个!
“真不知道你爹娘和关氏是怎么教导你的,说话口无遮拦,一点礼数都不懂,也就谢云峥拿你当个宝。”
纪明珠没有生气,“我这么糟糕,还能被人当成宝,某些不被疼爱的,恐怕是糟糕透顶,腐烂发臭了!”
“纪明珠,你……”
纪明珠打断杜夫人的话,“您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如果别人没给您留一线,您不如反思自己,是不是平日里没积善行德。”
杜夫人愣了愣,等琢磨出味来,纪明珠已经上了府门口的马车。
对身边的妈妈气道:“说我没积善行德,她怎么不说,是她和谢云峥心狠手辣,要对别人赶尽杀绝!”
妈妈劝道:“她又不是什么要紧人物,您别跟她一般见识,气坏了身体,岂不是让小人得意?”
杜夫人眼眶一红,眼里蕴起了水雾。
“只要想到佩芳每天和这群妖魔鬼怪打交道,我心就跟刀割似的,那孩子缺心眼,怎么斗得过这些人?”
妈妈拿帕子,给杜夫人擦眼泪。
“仗还没打呢,咱们可不能露怯,不然她们以为杜家人好欺负,咱们家姑娘真就没翻身机会了。”
杜夫人接过帕子,快速地擦了擦眼角。
“我就不信了,这些人真能无法无天到不看杜家的面子,今日郡主要是不放人,也不向我赔礼道歉,我就去告御状,连带着谢云峥,这不尊师长的叛徒也一起告!”
“夫人,您小声点,别被谢家的耳目听了去。”
杜夫人不仅没收声,还拔高音调。
“有本事连我一起欺负了,我是皇上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谁敢动我,这次我绝不妥协!”
马车逐渐驶远。
金子说道:“做人留一线,这话其实也有点道理,夫人,以后您别和她们纠缠,奴婢怕您会吃亏。”
纪明珠端坐在软凳上,一心想着待会儿和人谈判,买回将军府的事情。
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金子以为她听进去了,正要松一口气。
就见她嘴唇一动,吐出句话,“都是千年的狐狸,还玩糊弄人那一套。”
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