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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福金虽然一直昏迷,却不是完全失去了意识,断断续续的还能有几分知觉,只是睁不开眼睛罢了。

这次醒来,她迷迷糊糊的听见外头好像有人正在争论。

“官家,下官为医数十载,从未见过如此丹药。公主千金之躯,怎可以身试之?万万不可冒险啊!”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语气虽然嘶哑,却是中气十足。

“这......”

赵佶就是个耳根子软的,闻言又有些犹豫。

赵构不愧是日后能守住半壁江山的宋高宗,关键时候确有几分狠劲儿,把心一横大声反驳。

“那你可有法子治好茂德?!我可是问过旁人了,这高热之症若是拖久了,后果不堪设想!”

一头白发的老太医被噎得一滞。

说到底确是他自己无能,丝毫没能让公主好转半分。

但此事关乎身家性命,却是不得不争。

“九殿下,此药来历不明,贸然让公主服用,出了岔子该是谁人之罪?!”

一着急,老头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这就是要提前厘清责任,这药如果吃好了,顶天就是自己无能。

要是吃不好、甚至吃坏了,那可不能治老夫的罪!

赵构自然能懂他的意思,只是事到如今再也没了退路。

只见他先是大声反驳道:“谁说此药来历不明?这是父皇亲封的拱卫郎武值所献,他本人此时就在宫门外候着!”

随即转向赵佶扑通一下直接跪了下去,一边以额触地,一边语带哭腔的喊道:“父皇!儿臣愿意承担一切后果!要是茂德有什么事,我这做哥哥的便陪她一起去!”

昏昏沉沉的赵福金对其他听得都不怎么真切,只有“武值”二字清清楚楚。

“是他......又是他要救我了......”

蓦地,一个并不高大的身影闪入脑海。

那人挡在自己身前半步不退,面对百余名刺客夷然不惧,酣呼鏖战间英姿勃发......迷迷糊糊的小姑娘开启了自行脑补模式......

房间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太医和内侍们惊讶的看着赵构,不约而同的心说:这位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九皇子,遇到事儿是真敢上啊!

赵佶也很感慨,平时再不看重这个儿子,到底也是自己亲生的。

“朕平日倒是太过忽视老九了,这孩子倒是骨肉情深,连殉死的话都说出来了!”

心里感慨,赵佶嘴上却怒声斥责道:“闭嘴!说什么胡话!”

语气虽然严厉,听在赵构耳中却是直接松了口气。

自己赌对了!

那个秦桧秦学正果真猜的没错,这药不管能不能治好妹妹,自己在父皇这里都能改观印象!

治好了皆大欢喜。

即便治不好,旁人特别是父皇也只会认为自己看重骨肉亲情,拼着性命和清誉不要,也不肯放过任何一丝治好妹妹的希望!

怎么算都是稳赚不赔!

还有那个武值,居然在来的路上建议自己一哭二闹三上吊......

简直是无赖至极!

“不过......万一真没治好茂德,自己事后来个一哭二痛三上吊......想必效果也不会差吧?”

见一个皇子都用性命赌咒起誓了,一群太医再也没法多说什么。

赵佶却还是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一直陪在赵福金床前的小宫女突然叫道:“公主!公主!快来人啊!”

她也是吓得急了,都忘了官家就在外面。

还在外间僵持的众人听见惊呼,一窝蜂的冲向里间赵福金的卧房。

还得说是年轻人,赵构虽然先得从地上爬起来,却是几步就冲到了所有人前头。

赵佶冲到床前,发现躺在床上的女儿身子微微颤抖,一张小脸通红如血,嘴巴一张一合的似是想说什么,顿时惊得魂飞魄散。

这一刻他不再是皇帝,不再去想什么后果,转头冲一边的赵构吼道:“把药给我!”

如果武从文在此,一定会感叹人真是一种复杂的生物。

此刻如此爱护自己女儿的一个人,竟会在日后把她第一个送进金军大营......

赵福金似乎有了些意识,微微张开小嘴,主动吃下了那颗退烧胶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所有人都很紧张,站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多出。

赵佶坐在榻上,让女儿半靠在自己怀里,一只手在她头顶不住摩挲。

一刻钟后,最年长的那位太医突然叫道:“退了!公主脸上的红退了!”

似乎陷入回忆的赵佶惊醒,这才感觉怀里的闺女果然没有之前那么烫了,赶紧伸手一探额头,脸上立刻露出了喜色。

赵构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下,突然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老太医也顾不得尴尬,上前一步对赵佶说道:“官家,还是将公主放下吧,那样更利于退热。”

赵佶抬头狠狠瞪他一眼,却还是听话的照做。

宫女为赵福金换了一块湿布,刚一搭上额头,赵福金便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

宫门外的武从文得到消息,时间已经是傍晚了。

之后被召进宫中,皇帝就在公主的病榻前对他表示了感谢,尚还虚弱不能起身的公主,更是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武从文领赏后要走,公主突然挣扎着起身,当众吐露了情意。

皇帝哈哈大笑,当场赐婚。

武从文大义凛然的表示自己已经有老婆了,坚辞不受。

皇帝大怒,公主求情,并决绝的表示自己不介意做小。

皇帝无奈,表示只给他两个选择,要么娶公主,要么当场砍头。

武从文纠结一番后,勉为其难的表示可以接受平妻。

公主喜极而泣,有情人终成眷属......

郑重声明,以上全是胡扯!

真实情况是,别说进宫,能有人想起来给他传个话,就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回到童府,童贯倒没有责怪,甚至都没提一句公主生病的事儿。

“你小子也是运气好,这般结果连老夫都没敢想。”

见武从文在那翻来覆去的看圣旨,童贯决定给他泼泼冷水。

“明日一早,你便出京回东平府吧!”

武从文早有此意,却故意不解的问道:“为何这么急?”

童贯看出了他的装模作样,冷哼一声道:“你以为自己做下的那些事情,真就没有旁人知道吗?这汴梁城中的水太深,你把握不住,还是早早离开为妙。”

武从文一愣,总觉得最后那句话听起来特别扭,为了不让对方看出端倪,赶紧低下了头。

童贯还以为他是认怂了,缓和了一下语气吩咐道:“从文回去后,抓紧时间操练人马,最多明年开春,便随我北上收服燕云!”

听他提到北伐,知道结果的武从文不自禁的抬起了头,嘴巴动了一下,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童贯却误会了他的意思,语气再次变得不好:“所需花费尽可以从地方征调,这点儿本事你小子应该有!”

......

次日一早,在汴梁孑然一身的武从文从北门出城,本应在城外十里处等候的林冲却不见踪影。

武从文丝毫也不意外,下马走进约定好的六角亭中,施施然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