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气氛有些黯然
章题释然笑道:“这也没什么,从前和我同一考场上奋笔疾书的还有五十多岁的老翁。虽白发苍苍却也一样在考科举,我们这些人在老前辈面前不值一提 ”
岑遥抬眼看他,这次却没那么重的探究意味,反而只像是最平常的寒暄问候
他道:“为何不继续再考?至少考到举人,家中亲眷也可免除赋税,日子也能好过许多 ”
章题知道眼前这位小郎君没有恶意,但章题却不知该怎么解释给对方听
就在此时,那位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矜贵公子开口了
“从童生到秀才,是数百人之中择十数人。而从秀才到举人则是多少人穷极一生也无法跨越的天堑。也许在县试中觉得自己还算天资聪颖,但等到了州试才会发现,自己要与一州之内,来自各县的秀才一起竞争不到十人的举人名额。
即便上轮县试中你是头名,可,能参加州试的谁不是当地的佼佼者?其中历年县试时夺得头名却仍未中举的,更是多得犹如过江之鲫。”
章题苦笑着点点头道:“这位公子说得极对,正是这么个理儿,一年年考下去,家中房屋田地都卖了,若还要再考,还未中举一家老小只怕要先饿死了 ”
章题从前也觉得自己十二岁便中了秀才,应是文采斐然。
不说以后考上状元,但至少考个举人应当不难吧?但直到他踏入州试才明白,这里的每一位都是天才
十二岁考中秀才算什么,十岁考上秀才的都一抓一大把。
人家都考得头破血流
你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轻松跃过龙门呢
江行舟自己考过科举,可他都不敢说他是天赋异禀,因为他从小是和皇子们一起被太傅教导长大的,他的起跑线本就设立的和别人不同,更遑论他的家世外加从小耳濡目染
寻常人还在一边劳作一边点灯夜读,或许一本书、一方墨都足以让他们捉襟见肘
可江行舟和岑遥他们生来便没有这样的烦恼
而又有多少人是被每年州试的花费拦在门外的?住宿、车马、笔墨书本、哪一样不是钱
江行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从不夸口自己是什么天纵奇才,他只是有天赋的同时比别人生得更好罢了
岑遥也显然想到了这一层,他先前就注意到了,章题身上的棉袍边缘都洗得有些泛白,再看看自己从上到下,哪怕是最不起眼的一条腰带都不会低于十两
岑遥面有愧色拱手道:“是在下唐突了,还请章夫子莫怪 ”
章题忙摆手道:“小郎君哪里的话,你们既然是洛夫子的朋友,自然是我们的贵客”
岑遥又道:“那,章夫子在这等地方做教书先生不觉得屈才么?”
这话岑遥倒不是胡乱问的,秀才即便考不上举人,那也是正经读书人,哪怕去富人家里做个启蒙先生,或是当个账房。一年所赚银两也完全够一家人过上不错的生活
总不至于留在这种地方,穿的还是陈旧泛白的棉袍
想到这儿,岑遥余光看了一眼一直安静坐着的洛子凝。会不会是这位刺史千金仅凭自己的想法强行拉了对方来,又或者她借由其父亲的官职许下什么旁的?
章题眼见岑遥的误会大了,赶忙解释道:“明净堂收容孤儿弃婴,也提供附近贫苦百姓的孩子们一个便利,我们知道朝廷不允许私下开设民间私塾,所以我们教孩子们念书识字既不分男女也不收分文
洛夫子她每个月也会来给孩子们上课,我和袁夫子一人每月还有二两银子可拿,反倒是什么洛夫子她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