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离看着面前誊抄的受降书
虽然是复刻，但上面的南疆王印不会有假
她转过头不再去看那受降书上写的
温离所做之事与南疆毫无干系，是她一人所为……
她不想承认父兄这么快就对着别人软了膝盖，更不想承认，从一开始她就是王室的一枚弃子
温离昂起头，脸颊边还挂着笑：“这有什么可奇怪的，我父兄本就是软蛋，他们不懂，但我的子民会理解我的”
沈颜没错过她眼里的悲戚和眼泪，只是平静道：“是吗？我这儿还有个东西。在你们南疆受降一月后，大梁开始为南疆人办理临时出入境的文书，只要办了这个东西，便可以在大梁经商，甚至后代也可以在大梁生活。你知道有多少南疆子民去办了这个东西吗？”
温离抿了抿唇，神色不再那么笃定
“大梁准备了两万份，开办三日内一抢而空”
沈颜越说，温离面上的表情越难看。直到最后她已经提不起任何情绪来，好像全身的骨架都被人抽走了，只剩皮肉强撑着还未腐朽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沈颜：“我只是觉得你知道了应当很高兴，毕竟你挖空心思费心筹谋，不惜用你自己做代价，可你的子民们似乎并不怎么感激你”
其实沈颜也没有说谎，大梁的确对南疆开放了临时出入境的文书
只是最开始并不那么顺利，有人害怕，有人怀疑，大梁将边境三座城作为互通贸易的缺口，凭借文书便可以在规定时间内在城里生活经商，且十人互相做保，只要没有作奸犯科，那么三年后便可以到当地官府更换长期的文书，当然，若其中有一人触犯律法，这十人都将连坐驱逐
南疆百姓慢慢发现，原来不用打仗，她们也可以买到好的布料，好的吃食
她们山里的药材拿到大梁城镇内交易就可以换得一家三口人半年的口粮，就连她们素日编织的一些小配饰也能够卖了换钱，甚至会有专门的人统一收购
没有人喜欢看到流血厮杀，没有人不想过安定的生活
南疆百姓便是这样一点点开始尝试，沈颜相信，不久的将来，南疆人也可以和其他投诚大梁的部族一样，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
但这种结果对于南疆王室而言是极大的羞辱
这说明原本子民在他们的统治下都过得是怎样不堪的生活，才会如此迫不及待的走进别国领土去寻求生存
尤其是对于温离而言，不亚于将她一直以来构建的虚幻期盼碾碎成粉
她自以为的牺牲对子民们而言是无用的，就连从前为自己找的那些能够坚持下去的理由也不复存在
她一心想带着子民爬出泥沼
回头才发现，她的举动将子民推入战火的深渊
沈颜知道，温离不怕死，甚至如果她死了，她会觉得她是为了南疆的安定和子民们的存亡而死，这在她看来甚至是一种荣誉
但沈颜就是要她知道，她从前做的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杀人不过头点地，诛心才是刺骨针
温离笑了，先还笑的低声，后来逐渐越笑越放肆，不知道是在笑自己可悲，还是在笑南疆已经名存实亡
等她笑够了，霜落在沈颜的示意下取下了防止她自戕的铁锁
温离看着沈颜，知道这个举动代表什么
她眼中似有水光：“这就是你对我的报复，我该谢谢你让我死个明白，还是恨你让我死也死得不甘”
沈颜道：“借用我一位朋友的话，这样私欲横行的统治早就该灭亡了”
说完沈颜不再看她，转身离开这座地牢，霜落的职责也尽到了，公子说过随沈大夫如何处置，只要沈大夫不受伤，其他都不必干涉
地牢的门再次关上，又只剩昏暗的烛光和无尽的黑暗
不过这次没了那些阻碍，又或者，已经没有了非要活下去的理由
昏暗中瘦弱的女人催动了什么，那一刹那嘴角鲜血横流，脊骨折断的那一刻她也颓然的倒下
在最后一口气落下之前，眼神眺望的方向，是她多年不曾回转的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