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抽抽搭搭地,继续向黄天佑表达着心底对师父的不满 。
“可是天佑老仙,我还是想不通许多地方,要知道当年鬼叔立堂,还是师父帮忙弄的,文书大印令旗也是样样都有的,如果他们真是心怀不轨的话,怎么可能会申请下来这些东西?再有师父如果当初就怀疑他们的话,干嘛还要帮他们立堂口,这不矛盾吗?”
黄天佑并未直接回应我的疑问,而是轻轻走到我身旁,与我肩并肩,缓缓席地坐下。
随后,他微微侧目,轻声问我:“你不信任你师父?”
我一听这话,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不,不,我当然信他!我对师父的信任从来都没动摇过,只是,只是这事儿太让人费解,我怎么想都想不通其中的缘由。”
他满眼宠溺地看着我笑了笑,随后拍了拍我的头感慨道:“你啊,还是太天真了,不过这样也好。天真烂漫,便不知忧愁。孟瑶,闫鬼道居然不与你说明事情真正原委,这就说明还不到真正摊牌的契机。你既然相信他,就要选择无条件的相信,不问缘由的相信。相信要不了太久,你终究会明白一切真相。”
“还不到契机?”
黄天佑神色笃定地点点头,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
“嗯,听我的话,今天晚上就去找你师父认个错。不管怎么说,你今天在大庭广众之下那般顶撞他,确实太不应该。这事儿要是放在我们仙家,哪个弟子胆敢对恩师做出这般大不敬的举动,那可是要遭受天雷惩戒的,绝无轻饶。”
我点头,其实不用黄天佑说,我也是要和师父道歉的,毕竟他闫鬼道名声在外,却被自己的小徒弟当众顶撞,他要是不生气,那才叫奇怪呢。
黄天佑话里话外的意思,我也是听懂了,他是在委婉地告诉我,我目前所看到的、所了解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并非事情的真正全貌。
师父之所以一直对我隐瞒真相,是因为时机未到。他劝我千万别怀疑师父的为人,只管毫无条件地相信师父便是,一切自有定数。
……
我和黄天佑在山上聊了很晚才下山,等我到师父家时已经是深夜了。
师父家的大门半掩着,并未落锁,我轻轻一推便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显然这门是特意在给我留的……
站在门口,便能瞧见,书房的落地窗的前的书桌上,铺展着一张宣纸,师父此时身着一袭素净的白色中式麻衣,手中的毛笔在墨砚中轻轻蘸墨,而后行云流水般在纸上挥洒,神情很是专注。
以往这个时辰,师父早就洗漱完毕,打坐休息了,可今天却一反常态的练起了字,看来,我今天着实把他气得不轻……
插好大门,我几步便走到师父书房。
进屋后,我也不说话,把背包轻轻往旁边一放,便装成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厚着脸皮帮师父研墨,展纸。
师父一直盯着自己纸上的字,也不抬头看我。
我俩就这样很有默契的保持着安静,谁都没说话。
此时已经是秋天了,早晚山里的气温还是很凉的。
师父的书房里点着一个小暖炉,炉子上面坐着一壶水。把整个屋子烘托得倒也不觉得冷,反而很是暖和。
大概过了能有十多分钟,炉子上的水壶开始咕嘟咕嘟泛起泡泡,我赶紧拎起茶壶,给师父泡了杯补气茶。
随后把茶水端到师父面前,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师父,您先休息一下,喝点补气茶,喝了补气茶,您不气了好不好?徒儿知道错了,您别生气了。”
师父板着脸,没有接我手里的茶,甚至都没理我,依旧自顾自地写着手里的字。
而我就有些惨了,这杯茶是用刚烧开的水泡的,我两手直接端着茶杯,连个茶碟都没拿。
此时,茶杯滚烫无比,烫得我的手指肚生疼,可我又不敢放下,就这么两手端着茶杯,手指毫无防护地悬在半空,那股灼痛一阵阵地传来。
没一会,豆大的汗珠顺着我的额头滚落,滴在冰冷的地板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我紧咬着下唇,试图用疼痛分散手指上传来的灼热感,可那股钻心的痛却如影随形,仿佛要将我的手指灼烧至焦烂。
“师父……” 我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与哀求,“徒儿真的知道错了,您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我的视线被泪水模糊,却依旧死死盯着师父手中那支不停挥动的毛笔,好似只要这样,就能让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看我一眼。
我两手止不住的颤抖,茶杯杯盖随着我手的颤抖,止不住的发出清脆的声响。
许是这茶杯的声响,叮叮咣咣吵的人心烦,师父这才皱着眉放下笔,转头看向我。
“我现在气的很,你还给我喝补气茶,是不是盼着我早点气爆炸啊?”
我赶紧再次认错:“师父,徒儿说错了,这不是补气茶,是消气茶,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不信任你,还在众人面前顶撞你。您老消消气,孟瑶认罚!”
师父一手接过茶杯,没喝,而是把茶杯重重地放在了桌角。
“哼,孟瑶,你自己说,自你拜与我门下之后,为师待你如何?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我身边长大,为师的人品在你眼里又是如何?”
“师父自然是对徒儿极好的,师父的品德也是徒儿一直引以为傲,向往学习的榜样。徒儿知道师父绝不是那种枉顾性命,牵连无辜之人,您在我心里一直是最心底善良的好师父。”
“徒儿今天说出那些话,只是觉得林雪姐错付感情这么多年,实属可怜。如今徒儿也到了少女怀春的年岁,更加理解林雪姐心里的苦闷。所以才对师父说出了那些话,还望您老莫怪。”
师父听了我的话,眉头微微皱起,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对我这番话的思量,也有对过往之事的追忆。他沉默良久,缓缓开口。
“孟瑶,你能为林雪考虑,为师知道你心地善良。可这件事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我知你重情重义,才不和你说出实情,就是怕你会像如今这样失去理智,只念情谊不顾大道。”
“师父我理解你的顾虑,徒儿不争气,未能替您解忧,反而害您跟我操心,徒儿知错了!”
师父看了我一眼,随后用手背替我擦了下脸:“行了,看你哭的,跟死了师父似的,大半夜的跪我脚下哭,你这是给我号丧呢啊?你先起来吧!”
“师父,您不许胡说!”
我带着哭腔,急切又坚定地说道,眼中满是惶恐与担忧。
“您定会千秋万世屹立于世,庇佑这一方天地,您不会死,我也不准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