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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宗驾崩,定陵沉寂,标志着朱翊钧时代正式落幕,仅余修史与年号更迭之尾声。

然京城并未因此归于宁静,反在北镇抚司掀起轩然大波。

昔日冷清之地,近日夜幕低垂时,黑斗篷身影络绎不绝,犹如暗夜幽灵,非为劫狱,实为贪赃自首之众。

皇帝赦令三日缴赃,意在肃贪,彰显雷霆手段。

此举与废除优免新例并行,昭示着既往不究,唯今后须清白为人,否则秋后算账,严惩不贷。

一时间,北镇抚司门庭若市,黑斗篷成了夜色中的独特风景,更有甚者,以破布遮面,行踪诡秘。

智者闻风而动,愚者则自恃清白,欲与皇权抗衡。

京城账房先生亦成稀缺资源,新设度支司、内财府等竞相招募,待遇优渥,背后隐现改革之风。

南海子归途未几,十月初秋,礼部又添新题,上书请祧宪宗神主并修神宗实录。

朱由校面对奏章,沉吟间,明朝九庙制度浮现脑海。

自朱元璋始,历代先祖神位更迭,无不遵循礼制。

宪宗之功,岂能轻祧?他突发奇想,欲留宪宗而祧孝宗,此举无异于在历史长河中投下巨石,激起层层涟漪。

刘时敏领命而去,心中暗自揣测皇帝用意。

朱由校此举,实乃试探外廷反应,留中不发之奏章,暗含深意。

他深知此举风险,却仍寄望于先祖庇佑,能助他渡过即将来临的狂风巨浪。

未几,南赣巡抚周应秋觐见,一场政治交锋悄然拉开序幕。

朱由校以史为鉴,提及裴矩忠佞之变,意在告诫臣子,君明则臣忠,君昏则臣佞,君臣之道,相辅相成。

周应秋跪拜聆听,朝堂之上,暗流涌动。

\"爱卿周应秋,裴矩之忠奸,卿意若何?\"

此言一出,周应秋心中涟漪四起,愣怔片刻后,方启齿道:\"微臣愚见,裴矩似为谄媚之臣。\"

\"非也。\"朱由校轻笑,摇头否定,语带深意,\"朕观之,乃朕之幸臣也。\"

周应秋闻言,愕然片刻,旋即领悟,躬身言道:\"陛下洞若观火,臣下愚钝,未及万一。\"

\"愚钝?卿岂止不愚,反是机敏过人。\"

朱由校语含深意,此人既能审时度势,又擅左右逢源,历史风尘中,周应秋之轨迹,犹如狡兔三窟,先依魏忠贤,后傍东林,终得吏部尚书之位,其行止之巧妙,可见一斑。

其厨艺亦是一绝,尤善烹蹄,魏良卿每至,必留饮佳肴,时人戏称\"煨蹄总宪\",真乃无脸无皮之典范也。

\"周爱卿,朕欲遣周嘉谟修神宗实录,而吏部尚书之位空缺,卿可愿担此重任?\"

此言一出,周应秋双眸骤亮,吏部之权柄,掌管人事,其重若泰山,岂能不心动?

\"陛下厚爱,臣感激涕零,愿肝脑涂地,以报皇恩。\"

\"然卿上任之初,必遭非议,卿可惧乎?”

\"臣心唯忠,不惧浮言。\"周应秋拱手,正气凛然。

\"卿之忍辱负重,朕甚欣慰。\"朱由校笑赞,随即下旨,\"周嘉谟加太保,迁翰林学士,周应秋则擢吏部尚书,以酬其功。\"

周应秋跪谢皇恩,领命而去,心中暗自思量,如何为大明官员建档,详录生平,以助陛下知人善任。

\"吏部选才,须重地方历练,县令、知府等,有三年以上政绩者,当优先入京。\"朱由校临别嘱咐,字字珠玑。

周应秋领命而出,与李永贞共持圣旨,心中已绘就改革蓝图。

朱由校则独坐龙椅,手执酸果,苦笑自语:\"此果虽酸,却胜似朝堂诸味。\"言罢,复思国事,筹划未来。

权柄、财权、武备,乃治国之三大基石。

今,他亲执武备,裁撤户部,毕自严指日可待,掌舵钱粮之舟。

周应秋入吏部,实为朱由校布下的一枚关键棋子,以稳操大明之印。

此位,非无德无行、唯命是从者莫属。

袁可立虽贤,却非此位之选,朱由校另有重用,拟先置于吏部侍郎之职,后遣往天津,以观其效。

勿庸多虑,此举非为毛文龙,彼尚不足以牵动龙心。

心绪万千间,朱由校信步踏出旧府邸。

闻皇帝欲出游,张世泽迅即牵来白马一匹,此子承张辅之血脉,年仅十三,身高已近六尺五寸,身着软甲,英姿飒爽,颇具少年将军之风范。

实则,他乃朱由校之隐形门神,与万历驸马成国公朱纯臣之子朱孝贞、武定侯郭应麒之子郭培民轮值守护。

跃上白马,于南海子中疾驰,继而悠然信步,此园不仅乃皇家避暑胜地,亦兼供御膳果蔬。

行四五里,偶遇魏忠贤侄魏良卿,正督率老弱残兵平整南海子,为来年大明官员新居奠基。

冬将至,非动工之时,以免天寒地冻,伤及民力。

朱由校驻马清水河畔,目睹前军兵丁挥汗如雨,心中对京营改制顿生新策。

京营已朽,此等不堪战者何去何从,实乃难题。

遣之归乡,恐生乱端,卫所之田早被瓜分殆尽,归者无田可耕,必成流民,顺天府治安堪忧。

“何不组建工程队,筑奇观以用其力?”

朱由校灵机一动,决定变废为宝。

彼等虽非精锐,皆因贫困所困,若能饱食,辅以劳作,一年半载,体魄自强,或可重返军旅。

念及此,朱由校召魏良卿至前。

隔河相望,朱由校倚树小憩,其体畏水,故远离河湖。

“草民叩见陛下。”魏良卿跪拜行礼。

朱由校闭目养神,轻抬手,示意平身,一切尽在不言中。

\"免礼。\"

\"卿麾下现今统辖几何?\"

\"禀圣上,恰有五百壮士。\"

\"粮草可充裕,足以赡养此众?\"

\"圣上宽心,绰绰有余。\"

魏良卿闻诏,急忙应诺,声若连珠。

朱由校微微颔首,眼帘方启,旋即目光落在魏良卿那标志性的黑眼圈上,不禁心生讶异,恍若初见国宝熊猫,奇趣横生。

\"此等奇观,卿目何由?\"

魏良卿闻言,面露难色,支吾其词。

\"何人胆敢欺卿?若有冤屈,朕必为卿雪耻。\"

朱由校眉宇轻挑,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魏良卿终是鼓起勇气,哀声诉道:

\"微臣奉命于西山采办煤矿,遇刁民阻挠,拒售于臣。更甚者,闻臣乃皇差,竟遣家丁暴打臣一顿,还诬臣为投献,称此乃应得之罚。\"

\"哦?\"

朱由校闻言,眉峰骤起,犹如惊雷前兆,怒气隐隐。

\"为朕办事竟成投献之罪,还遭此横祸?此理何在!\"

言罢,他怒不可遏,厉声道:\"速召魏忠贤,令其即刻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