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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雷霆震怒,群臣遭斥,晨光熹微之际,诸事已备,井然有序。

朱由校于宫娥簇拥下,整衣束冠,眸光转向刘时敏,淡然询之:

“万事俱备乎?”

刘时敏躬身,手执浮尘,速答:

“禀皇爷,御驾已候,嘉宾邀至南海子,行囊满载,无一遗漏。”

继而又补:

“且英国公处已通报,徐光启大人亦恭候于南海子。”

朱由校颔首,以示嘉许,巾帕轻掷水盆,步出东暖阁,登车而去。

临行前,轻语吩咐:

“自玄武门出,半时辰后,遣人至司礼监传朕口谕,此后奏章皆送南海子审阅。”

刘时敏应声如簧,再拜领旨。

随着一声清脆的“驾”,马鞭挥响,车辚辚向北,直指玄武门。

车内,朱由校细阅户部与兵部联名上奏之折,关乎大明北疆防务。

九边十三镇,布防周密,泰昌帝曾赐银百万以犒军,而今,各镇兵马与赏银之数,一一列明:

延绥、宁夏、甘肃、固原……诸镇兵马,银饷相配,看似雄兵百万,实则虚有其表。

九边重地,空饷之弊,历朝有鉴;辽东之地,虽号称二十万众,实则堪战者寥寥。

京营之颓,更非一日之寒,已成工匠之伍,难当御敌之任。

浙兵之勇,随戚继光逝而渐衰,仅存戚金麾下三千精锐与张名世新军;川兵虽勇,秦良玉兄妹领兵赴辽,奈何后方不宁,叛乱频起,亦是分身乏术。

大明之困,兵源枯竭,然京城近郊,新募之军,或可解燃眉之急,令朱由校稍感慰藉。

此番出行,意在重整军备,以图后计。

轻摆首间,杂念尽散,马车恰好驻足于南海子之畔。

“皇上驾到,英国公与徐大人恭候多时。”

“臣徐光启、张维贤,末将钱世桢,奴婢冯况,皆恭迎圣上,祈愿龙体康健。”

午时未半,朱由校步出华舆,门前众人即刻跪拜如仪。

“朕躬安,众卿平身。”

下车后,朱由校微整衣襟,目光如炬,审视着南海子的东红门,历史沧桑,尽收眼底。

南海子,源远流长,辽金之遗,元之奠定,明之繁荣,清之鼎盛,终成皇家园林之典范。

彼时阅兵之盛景,始于顺治之朝,此等细节,诸君可自行探究,网海浩瀚,无所不在。

明朝之时,南海子乃上林苑监之领地,下设十署,各司其职,牧养牲畜,培育果蔬,繁花似锦,实乃帝王之私人田园。

其疆域虽已难考,但明成祖所筑围墙,绵延百里,足见其规模之宏大。

更有净军一景,太监之师,虽名军队,实为杂役之众,遍布宫闱内外,劳苦功高。

其来源有三:一曰京畿之民,慕内官之荣,私割幼子以求进;二曰权势太监,一朝失势,贬谪至此;三曰帝与权宦特训之精锐,如魏忠贤之四万雄师,皆为阉宦中佼佼者。

朱由校携四人及随行宦官,步履匆匆,步入南海子深处。

“徐卿家,去岁秋八月,卿上疏言练兵之事,神宗九月允之。

今岁已过半载,兵马几何?”

言罢,朱由校目光温和,落在徐光启那饱经风霜的脸庞上。

“禀皇上,虽神宗圣裁于去岁秋末,然微臣实自今年孟夏始练。

至今,已从大兴、通州等地精选士卒,复招募新兵,共得七千三百余众,日日不辍,勤勉操练。”

“善。”

朱由校微微颔首,心中却暗自思量:

神宗欲练精兵两万,何以至今仅七千三百?

皆因兵部吝啬,军需不继。

直至昨日,天启帝方自内帑拨款,此前粮饷,皆赖徐卿与众人捐助筹措!

“徐卿,卿之辛劳,朕心甚慰。”

言毕,朱由校踏上高阜,俯视下方,士卒们正持棍习练刺杀之术,新旧两军,泾渭分明。

腾骧四卫,铠甲鲜明;徐卿新军,虽显生涩,却亦斗志昂扬。此情此景,令朱由校默然良久。

“斩!”

“斩!”

“斩!”

每一声怒吼伴随着士卒长枪的凌厉刺出,朱由校深感眼前之军,虽训练有素,气势如虹,却似乎欠缺了那股令人心悸的杀气。

钱世桢与徐光启交换了一个不解的眼神,望着沉默不语的小皇帝,心中皆是疑惑重重。

片刻沉寂后,朱由校不顾龙袍贵重,随意席地而坐,目光转向徐光启,淡然询问:

“徐卿,将士们每日口粮几何?”

“禀皇上,依律,每人日供米一升至一升五合。”

徐光启恭敬回答。

“一升至一升五合。”

朱由校心中暗自盘算,古时一石米重约百八十斤,换算之下,一升不过后世斤许。

“可够果腹?”

他眉头微蹙,轻声问询。

徐光启面露难色,望着少年天子略显稚嫩的脸庞,缓缓道:

“陛下,多数将士,恐难言饱。”

朱由校轻轻点头,随即起身,步入列队整齐的士兵之中。

“众将士免礼,平身!”

他的话语温和而有力,士兵们参差不齐地起身,眼中交织着好奇、敬畏与忐忑,只因这位年轻帝王,乃是大明之主。

朱由校携徐光启、张维贤漫步其间,时而轻拍士兵肩头,时而以拳擂胸,赞其体魄健壮。

忽而,他目光落在一位肤色黝黑的士兵身上,笑问:“壮士何名?”

那士兵正憧憬着被皇帝青睐的瞬间,冷不防被问及,紧张地回答:

“回皇上,小人王满囤!”

“王满粮,好名字,寓意丰衣足食。”

朱由校笑言,不以为意其出身贫寒,只轻轻一拍,继续前行,心中暗自感慨:

名字里藏着父母最朴素的愿望。

巡视片刻,朱由校转向徐光启:

“钱将军,是否已到用餐之时?”

“正是,皇上。”

钱世桢连忙应承。

“好,自今日起,每位将士日粮增至两升,务必吃饱。”

朱由校语气坚定,将士们闻言,纷纷跪谢皇恩,场面虽显杂乱,却难掩感激之情。

“钱将军,传令埋锅造饭。”

“末将领命!”

钱世桢迅速布置,士兵们迅速分组,井然有序地取炊具而去。

朱由校带着张维贤等人旁观,对古代军营的饮食文化颇感好奇。

不久,饭香四溢,正当他沉醉于这朴素的香气时,御膳已至。

面对满桌佳肴,他轻叹:

“将士食糙米,朕岂能独享珍馐?”

遂命撤下御膳,分与众将士共享。

\"陛下,此事……\"

冯况闻言,眉宇轻蹙,正欲进言,却见朱由校目光如炬,威严顿显,他连忙躬身道:\"奴婢谨遵圣命。\"

\"微臣代麾下将士,叩谢皇恩浩荡,赐膳之恩。\"

徐光启眼中闪过一抹钦佩之色,拱手作揖,言辞间尽显敬意。

\"徐卿免礼,速速起身。\"

朱由校亲手扶起徐光启,嘴角勾勒出一抹温煦笑意,尽显君王风范。

\"微臣\/小人感激涕零,谢皇上隆恩浩荡。\"

此语一出,众人皆表感激,虽重复,却字字情真意切。

二十四珍馐,看似繁多,实则于七百余锅中,仅见油星点点,然此餐非同小可,乃皇恩首赐,其意深远,岂能以多寡论之?

随着宦官穿梭其间,佳肴逐一添置,欢声雷动,不绝于耳。

\"众卿平身,皆起身吧。\"

朱由校目光扫过跪地的将士,声音洪亮,威严中带着几分温情。

\"待佳肴熟透,尔等速速用膳,勿使腹空。

朕之安危,大明之兴衰,皆系于尔等肩上。\"

言罢,一股暖流涌动于众人心间。

\"大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知何人率先高呼,瞬间,南海子内回荡着激昂的颂歌,虽参差不齐,却气势磅礴,震撼人心。

朱由校闻此声,多日紧锁的眉头终得舒展,心中暗自思量:一餐御膳,换得军心振奋,实乃超值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