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久回到了公寓。
这里已经不能再被称之为家。悠久一开始只把山头观当家,山头观被师父拆掉后,他也因为遇到沙优心态转变,把汤家当家。再后来,这里就是他和沙优的家。
可他现在好像又没有家了。
以往打开门,是被沙优收拾干干净净的地板和家具。二十几平的房间,沙优总是不厌烦地将其打扫干净。
一开始是报答,后来是维护他们的家。
可现在在眼前的,是十几天没人打扫而落灰的房间。而且家具少得可怜,只有一套书桌,一架柜子,一张床,一张餐桌和简单的厨房冰箱。
一起吃饭的矮桌,窝在一起的矮人沙发,还有电风扇,厨具,餐具,垫子......
和那个只要在家就会迎接他,脸上挂着甜美笑容说“欢迎回家,是......”的女孩一样,消失不见,从未存在。
或许这样对铭悠来说更好一些。对离开之人的伤感最强烈时往往是在生活中看到她生活的痕迹时。可铭悠现在仍想苦苦追寻这些痕迹,在伤感也比现在强,曾经的记忆无时无刻不在灼烧他的每一处身心。
“你只是我生命中的劫难吗......”
铭悠坐在椅子上,不知道自己以后该做什么。
「呃,洛君,虽然很奇怪,你不会就想睡在桌子上吧?」
铭悠砸了砸额头,从椅子上挪到床头。
「啊!请盖上被子!」
翻身下床,坐到地板上。
「都这样了,不能一起睡嘛~」
砰——
铭悠以头抢地,好像只有这么做才能忽略沙优存在的记忆,不让这记忆折磨自己。
可是没有用,他忘不掉。只要待在房间里,就忍不住去想。
几个多月心灵的交互,哪有这么容易忘却。
但他又离不开这个房间。
这里是最接近沙优的地方了。
「我该怎么做......」
「啊......酒......」
铭悠去买了。
以前的他,无论和朋友喝多少次,都不觉得酒好喝,也不喜欢喝。
那时的他生活美好的像科幻片,少年不识愁滋味,酒精对他没有任何帮助,只适合当做偶尔的情趣。
现在他切身了解,为何那些人那么喜欢喝酒了。
只有把自己喝醉,才能不去想让自己痛苦的事。
只有把自己喝醉,才能即使痛苦,第二天也会忘记。
就这么一口接一口的喝着白酒,一瓶又一瓶的被丢进垃圾桶,一次又一次的睡去,一场又一场的宿醉头痛。
直到垃圾桶都装不下酒瓶,铭悠不知道自己喝掉多少。他只管麻木地喝酒,麻木地去买酒,麻木地醉去,让自己忘掉沙优的一切。
究竟是想忘掉沙优,还是想忘掉沙优的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的痛苦无人可以替他分担。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记得沙优。
沙优不再会痛苦,这是真的。
可这不是铭悠想要的结果。
“小优......”
——
“他中了一个我从没见过灵疫。”
“这个灵疫,洛仙人您也没见过吗?”
大唐,汤家,洛道士久违地出现在这里。
“没见过。很麻烦,铭悠他能挺过来很不容易......”
“连您也救不了小悠吗!那孩子到底怎么了!明明好不容易接受我们的,呜呜呜呜——”
李清禾的失态打断洛道人的话。
她平时不会做这种事,可这次关系到的是她唯一的儿子,最愧疚的儿子。
铭悠躲去日本的一年来,在朋友的影响下心态转变,好不容易接受汤家,却在半个月前去北海道以后,突然就变了个人一般。
好像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对家里的态度甚至不如之前。
至今没人清楚为什么铭悠要去北海道。他突然跟学校请假,突然地消失,又突然地绝望。
洛道人将之归咎于灵疫。
如果让汤家人知道芥子空间,恐怕李清禾第一个会选择牺牲自己来帮助儿子。万一出了事,哪怕铭悠找回自己丢失的东西,也只会让铭悠更加难做。
而且,如果连洛道人都解决不了,汤家能量再大也没有用。现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洛道人更了解“灵”。
汤成顺几次想开口让妻子安静一些,都化作无声地叹息。他太了解妻子,涉及到儿子的问题,谁也劝不住她。
“灵疫被我解除了,代价是他在我那修炼的灵气。”洛道人的话让汤成顺夫妇宽慰一些,“只是性格方面不可避免的受到影响,和之前的他不太一样。但是他也不是不接受你们,只是暂时无法在意他因为灵疫失去的东西以外的事。至于失去的东西......”
“他失去了什么!连我们都不能帮小悠找回来吗!”
李清禾好像忘记铭悠问过她沙优的事。
“清禾,冷静一点。”
汤成顺终于开口。不是斥责,他当初能打破祖训娶她就证明他的态度。他只是让李清禾不要总打乱洛道人的话。
何况,从亲密程度上,洛道人才是铭悠真正视为家人的存在。
“长公主她爱子心切,不必在意。”洛道人叹一口气。
「其他人连‘小优’的名字都会被自动修正吗」
没有人能想象出沙优的外表,也不会记沙优的名字。因为在世界的修正下,她不可名状,不可定义。除了亲历者铭悠,和高深莫测的洛道人。
“把我儿子叫回来!无论他变成什么样,都是我的儿子!”
“长公主,我建议你别这么做。”
洛道人知道自己把“不可名状”这个概念讲出他们也无法理解,因为他们是“不能”而不是“理解不了”,底层逻辑的问题。
他只是劝李清禾不要强行介入现在铭悠的生活,不然只会是起反效果,让铭悠做出无法想象的行为。
“铭悠的性格我比你们还了解,别忘了他是我的徒儿。他自己走不出来,谁帮都没用。想让铭悠好转,就交给他自己。别忘了他偷跑去日本后,是在他想要的生活中成长才明白你们的感情。”
“我......我只是担心小悠啊!”
干练,英气,美艳,华贵......这些词都和此时的李清禾没有关系,她只是担心再次失去儿子的母亲。
“我相信我们的儿子。”汤成顺抱住李清禾安慰,“他想明白那天会自己回来的。”
“呜呜呜呜......”李清禾依靠在丈夫怀中哭泣。
「不知道我徒儿会变成什么样」
洛道人只是不露面,对铭悠的关注一点不少。
假如铭悠失去的是最爱的人,那他要么训责惩罚自己,孤独一生只为记住她的存在。
要么自暴自弃,走向另一种爱情观。
没人能确定哪种方式是对的。因为沙优不是去世,而是被世界抹除存在。没有任何可以追忆的痕迹,只会不断地折磨当事人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