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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虎他们几个把主意敲定下来。嘿,原来那四个小贼紧紧地盯上了苏相公。其中一个小贼满脸堆笑地凑上前去,跟苏相公搭话:“嘿,这位爷,您今儿个打算在哪儿落脚呢?” 苏相公不紧不慢地回应:“哎呀,走一步看一步呗,看这天儿再决定。” 小贼赶忙接着说:“这天色可不早了哟,就住前面吧。这儿有个高家店,那房子干净得很,吃的东西也方便得很呢。您又是个念书的人,走也走不了多远啦,又没个脚力。” 苏相公微微扬起头,有点好奇地问:“哟,承蒙你们几位指点,这儿有个高家店?” 小贼连连点头说:“拐过弯就能看见,就是那一座店。”

这时候呢,就听见那边小河南车 “吱吱吽吽” 地响起来,跟车的人正说着话呢。徐良扯着嗓子嚷道:“你们两个人可真是让人生气,还慢腾腾地走呢,这天色都不早了。要是赶不上路,那可咋办哟!这可不是一般的东西,要是不小心有点闪失,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自然没你们啥事儿,我要是把家产都赔光了,连我的命搭上,也不值人家这一箱子东西。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还不快点走!” 嘿,可巧这话又被小贼给听见了。小贼又说起黑话来:“合字,招老儿把合,念奚决闷字,直咳拘迷子。” 啥意思呢?就是说:“伙计,用眼睛瞧一瞧,那个山西人,肯定值好些个银子。” 小贼这一听到有银子,立马就顾不得跟着苏相公了,一转身就奔着小车来了,搭讪着徐良说话:“嘿,掌柜的,您这是上哪儿去呀?” 徐良白了他一眼,说:“你瞧瞧我,头上戴的像掌柜的呀?身上穿的像掌柜的?” 小贼笑着说:“听您说话是山西人。山西爷们做买卖的可多了,您做哪行发财呢?” 徐良一本正经地说:“小买卖,让你们几位笑话了,我是保镖的。” 小贼眼睛一亮,说:“原来是达官爷呀,贵姓呢?” 徐良故意逗他:“姓揍,叫揍人。” 小贼有点懵,说:“开玩笑吧。您要揍谁呀?” 徐良嘿嘿一笑,说:“戚谢邹俞的邹,仁义礼智信的仁。你们几位大哥贵姓呀?” 一个小贼赶紧回答:“我姓李,还有姓唐的,姓刘的,姓奚的。” 徐良来了句:“原来是李、刘、唐、奚四位大哥,外不流糖溪。” 小贼有点莫名其妙,说:“咱们四个人咋这么巧呢?你可别这么叫我们了。你保的是什么镖呀?” 徐良回答:“红货。” 小贼又好奇地问:“啥红货呀?” 徐良开始瞎编:“这箱子里头有映青、映红、珍珠、玛瑙、碧玺、翡翠、猫儿眼、鬃晶、发晶、茶晶、墨晶、水晶、妖精。” 小贼瞪大了眼睛,说:“你可别瞎说了,那么妖精呢?” 徐良一本正经地胡扯:“真有拳头大的猫儿眼,盆子大的子母绿,两丈多长的珊瑚树。” 小贼摇摇头,说:“你顺嘴瞎扯吧。别的都还能信,你要说是两丈多长的珊瑚树,这箱子才有多长呀,里头能装得下么?” 徐良不慌不忙地说:“你不知道,珊瑚子树是两丈多长,人家把他锯成一毂轳一毂轳的,装在箱子里头。” 小贼又问:“你今天住哪个店里呀?” 徐良挠挠头,说:“我正没主意呢,路也不熟。” 小贼连忙说:“前边有个高家店,那可是顶好的。你这里头有要紧的东西,住那里更稳当。” 徐良接着问:“李、刘、唐、奚四位大哥,你们住哪里呀?” 小贼说:“我们就住那里。” 徐良马上说:“你们几位要是不嫌弃,咱们都住在一处呗。”

小贼高兴地说:“敢情好了。” 徐良又说:“就这么办了,咱们到那里拜个把子。”

小贼看到徐良推车子有点费劲,就说:“我瞧着你们这位,推车子也推不动了,我们替你搭着吧。” 他们暗地里嘀咕:“这个人说话没准,咱们替他搭车,较量较量这个分量,要是真是好东西肯定有分量。” 所以这就想替他搭车。徐良连忙摆手说:“那可不敢劳动你们。” 小贼不在乎地说:“小事一桩,那算啥。更不用推着,我们搭着就得了。” 随即就把车子接过来,往起一颠,嘿,还真不轻。这几个小贼那是喜之不尽啊,以为是真正的好东西,搭起来就走。山西雁徐良在后边慢悠悠地跟着。

拐了一个弯儿,就到高家店了。大门上头有块横匾,没有字号,就写着 “高家老店”。两边板凳上坐着十几个伙计,内中有两三个叫了一个 “王” 字,姓刘的小贼就一使眼色,山西雁徐良就明白了八九分。徐良又问小贼们:“你们几位从哪里来呀?” 小贼说:“我们上岳州府去。”

店中伙计看到他们,就问:“这位是谁呀?” 小贼回答:“这是达官爷。” 伙计又问:“达官爷贵姓?” 徐良还是逗他们:“姓揍,叫揍人。” 伙计说:“别开玩笑了。” 小贼赶紧解释:“姓邹名叫邹仁,是邹达官爷。” 伙计说:“有三间东房。” 他们就把小车搭到东房门口,徐良赶紧把箱子解下来搭到屋里。为啥呢?徐良是怕他们撬开瞧瞧,说是红货,万一变成黑货了可就麻烦了。到了屋内,徐良也不洗脸,也不喝茶,直接就要饭吃,要一桌酒席,还要五瓶陈绍。酒席摆齐了,李、刘、唐、奚这几个小贼说:“我们可是滴酒不沾。” 山西雁徐良说:“按年龄李大哥当先喝,第二盅才是我喝。”

姓李的小贼连忙说:“我是滴酒不沾,实在不能从命。” 徐良说:“你不喝,我也不喝,咱们这酒就不用喝了。” 姓李的小贼又说:“我这酒喝了就躺下。” 徐良笑着说:“对劲,我也是如此。” 就把酒递过去。姓李的小贼说:“你可喝二盅。” 徐良回答:“大哥喝罢。” 这小贼咬着牙,一喝而干,一歪身躺在炕上了。姓刘的小贼说:“我给达官爷斟上。” 徐良说:“对了,你斟的你喝,连我女人给我斟酒,我还不喝呢。” 强逼着叫这姓刘的小贼也喝了,这小贼也躺下了。

接着让唐大哥喝,任凭怎么让,唐大哥就是不喝。山西雁徐良一回手,“嗖” 的一声,把刀亮出来,“咚” 的一声,把刀往桌子上一插,一瞪眼睛说:“我以酒待人,并无歹意,若不喝,今日有死有活。要是按年龄,你比我大,老兄弟,我绝不让他喝。” 姓奚的小贼说:“哥哥,你喝了罢。” 唐姓小贼没办法,一饮而干,也就躺倒了。姓奚的小贼说:“我可不给你斟了,你自斟自饮。”

山西雁徐良说:“我自斟自饮。” 把酒斟上一看,嘿,这酒发浑,酒盅儿里头乱转,徐良心里明白,要是喝下去,准得人事不省。就说:“奚大哥,你替我喝了罢。” 姓奚的小贼坚决地说:“杀了我也不喝。” 徐良说:“你瞧我喝。” 往前凑了一凑,一伸手把姓奚的腮帮子捏住,拿起酒来往嘴里硬灌。“哽” 的一声,还晃摇了一晃,一撒手,这姓奚的小贼翻身便倒。徐良把刀起下来要杀,就听见外面 “咳哟咳哟”。

徐良一看窗棂纸破损的地方,往外一看,见外面来了个病人。这其实是胡小记教乔宾搀着装病,全是艾虎的主意。艾虎教胡大爷、胡二爷远远等着,他跟着苏相公。

见他们进店,伙计问他:“就是二位?” 回说:“不错。可有上房?” 伙计乐了 —— 没有小贼跟着,他们多分一成帐。跟到上房,打洗脸水,烹茶。少时间了问来历,问要什么酒饭。童儿说:“我们相公爷吃素,我的饭量小,我们吃这饭就是点染而已。” 伙计说:“是进我们店里来,都是财神爷。相公吃素也容易,烙炸豆腐软筋。” 童儿说:“我们一概不要。” 伙计说:“吃什么呢?” 童儿说:“有豆腐汤么?” 伙计说:“不好吃,就是老汤烩豆腐。” 童儿说:“就是我吃两口就得了。拿馒头,有点好咸菜就行了。你可别看我们吃得少,先说明白了,两吊钱酒钱。” 伙计说:“照顾一个大,我们也不敢怠慢。不喝酒么?” 童儿说:“不喝,先取馒头出来。” 到了灶上,嚷道:“要碗豆腐汤,咳咳的迷子,先检两碟馒头。” 早被艾虎听见,回去教给了两人。胡小记躬着腰,乔宾搀着,“哎哟哎哟” 的就进了店里。伙计问:“怎么了?” 回答说:“这是我哥哥,有病才好了,见了我一喜欢,要出来走走,走了一里多地,我教他回去,他说还要走走。又走了一里多地,他还要走走,把个病也加重了。我先同着他到店里歇歇,能走就走,不能走就住下,借你个地方坐坐。” 大影壁前头有张桌子,两条板凳,胡小记在东边哼不断声,乔宾在西边看看。上房就问:“我们的菜得了没有?” 答应:“就得。” 伙计催着快做。不多一时,炒杓一响,伙计拿着个托盘,把一大碗豆腐汤放在盘内,伙计单手一托,胳膊上搭着块毛巾,出了厨房。正走到胡大爷眼前,大爷 “哎哟哎哟” 一歪身,往地下一倒,绊在过卖伙计腿上,“爬哗喇”,盘也扔了,碗也碎了。徐良看得明白。说话之间,“嗖” 的一声,打房上蹿下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