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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起其他臣子的惊讶与激动,站在众臣最前面的郭太师,以及征西大将军罗靖成,竟如两座大山,岿然不动。

皇上如今登基还不满两年,膝下只得大皇子一个儿子。

而大皇子,乃淑妃所出。

张正在朝中一向不朋不党,是难得的忠贞之臣,只是没想到,如今,竟也开始结党!

萧夺目光从张正身上移开,忽地化成一支利箭,转而对准了罗靖成。

这位刚过弱冠之年的帝王,现在脸上瞧不出喜怒,但是语气却隐含威严:

“罗爱卿,张爱卿所言,你意下如何?”

罗靖成微微垂眸,脸色不变,只持笏板跪下:“微臣惶恐,立储之事,事关国本,既是皇上之家事,亦是国之大事,微臣不敢妄言!”

“哼。”

宝座上的帝王冷冷地哼了一声,罗靖成顿时如芒在背,手持笏板跪在地上,腰身又弯了一度。

这时,萧夺目光灼灼,又看向了站在文官一列最前边,长得一脸飘逸的白胡须的郭太师,微微提高了声调:

“太师,你意下如何?!”

当今皇后乃是郭太师之孙女,皇后无所出,中宫无子,皇上膝下无嫡子,觊觎太子之位的人,自然就多了。

郭太师正了正神色,躬身道:“皇长子如今才四岁,自本朝立朝以来,尚未有如此年幼之储君,老臣以为,立储之事应当从长计议。”

就连先太子,也是八岁,才正式封为储君。

底下臣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在罗将军和郭太师之间来回扫视。

就在众臣心里飘忽不定时,果然就听到上首皇上问:“众臣工,意下如何?”

工部尚书,楚妃之父,苏大人当即出列,道:“微臣以为,太师所言有理!”

司马悦,昭芳仪之父,承国公紧随其后:“臣附议!”

众臣瞧准苗头,朗声道:“臣附议!”

皇上登基还不满两年,今年年初新来的七位妃子才刚入宫,太子之位,罗家这么早就想摘去,想得美!

萧夺看着底下的臣子,嘴边勾起一点冷笑,从宝座上猝然起身,一挥衣袖,径直离去。

康公公忙高声唱道:“——退朝!”

不管张正张御史今日是否站队罗家,此次请立太子,不如说是朝臣与新君之间的一次试探。

也是朝中两大派系之争,即以郭太师为首的一派,以及以罗将军为首的一派。

“罗家,好大的野心!”

回了乾清宫,萧夺一脸愠色地接过康公公递来茶,一股怒火堵在胸膛无处发泄,竟“啪”地一声就将茶杯按回桌上!

没想到他正气在头上,力气太大,这一震,竟将整个茶杯给震碎了!

滚烫的茶水还冒着热气,瞬间烫红了他的手掌;陶瓷的碎片同时划破了他的手掌,鲜血刺目!

“哎哟,皇上!”康公公心脏一缩,当即尖叫起来,“皇上!您手受伤了!来人!快去拿凉水,快去请太医!”

康公公刚掏出手帕准备将皇上的手按住,却被皇上一挥手一整个掀翻在地:“给朕滚出去!”

乾清宫顿时乱成一团。

偏偏皇上气在头上,将人全赶了出去,连太医来了都不让进。

康公公急得满头大汗,领着一众人跪在乾清宫门外苦劝:“皇上,您消消气,当心龙体……”

然而里头忽又一只茶杯飞出来,“砰”一声落在康公公面前,摔了一地。

康公公吓得整个人一抖,险些跪不住。

“皇上受伤了,又不让太医进去,这可如何是好?”旁边的小太监忙一把将康公公扶住,急得团团转,想了想,小声问,

“康公公,要不要去请慈安太后?”

请慈安太后来,事情可就闹大了。

到时乾清宫上上下下吃不了兜着走!

康公公现下手软腿软,豆大的汗珠从脸颊上涔涔而下。

他一把按住小太监的手:“不,快去盈袖阁,去请月芳仪来!”

盈袖阁里,御花园的管事太监刚派人过来禀报,说是皇上昨日下旨,让他们今儿早上送些桃花来盈袖阁,如今他们还在修剪,请月小主稍等。

小福子得了消息,刚进去报给徐玉宁听,外头乾清宫的太监就到了。

“奴才见过月小主!”

徐玉宁见来人脸色苍白,一头大汗,忙让他起身:“公公前来,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请月小主救救奴才们!”那太监突然扑通跪下。

乾清宫出来的太监,自是与别的太监不同寻常,他这么一说,直把徐玉宁吓了一大跳。

只听那太监急道:“皇上受伤了,把奴才们全赶了出来,又不肯让太医进去医治,奴才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康公公让小的过来,请月小主过去劝劝皇上!”

“什么?皇上受伤了?”

徐玉宁脸色也不由得微微一变。

既然是康福禄派人过来相请,徐玉宁想了想,还是起身带着玛瑙跟他走了:

边走边问:“到底发生何事?惹皇上生这么大的气?!”

徐玉宁听着那太监说起今日早上太和殿发生的事,也不由得心脏扑通一跳。

竟是为了立太子一事!

皇上登基不到两年,有些人是不是太着急了?!

此举,可是挑战君威啊。

难怪皇上会生这么大的气。

“月小主!”

一见到徐玉宁过来,康公公火急火燎地迎上来。

徐玉宁问他:“皇上伤得可严重?”

康公公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手!皇上的手被茶杯的碎片划伤了,还被茶水给烫伤了!”

徐玉宁脸色微微一变。

天子之躯,系一国于一身,龙体有半点损伤,耽误的可都是大事。

徐玉宁不再犹豫,转身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乾清宫里一众宫女太监都被赶了出去,徐玉宁进去的时候里头静悄悄的,气氛还挺压抑。

徐玉宁进了暖阁,看到萧夺背对着她站在窗前,垂在左侧的手被茶水烫得发了红,上面被陶瓷划破的伤口也还在流血。

徐玉宁看了一眼,心头忽地松了一口气,还好皇上伤的是左手,而不是执笔的右手。

又见萧夺背对着她肩膀正微微起伏着,似乎怒气还未平息。

徐玉宁轻轻唤了他一声:“皇上……”

“滚!再违朕令,朕砍了你的脑袋!”

萧夺以为进来的是康福禄,当即发怒,结果一侧身,眼角余光瞧见是徐玉宁,他忽地一怔。

徐玉宁快步走上去,一把捧起他受伤的左手,轻轻吹了吹,又没好气地看着他,放软了声调:“皇上怎么也这么任性?”

萧夺一看到她,浑身怒气一泄,神色颇有些不自在:“玉宁,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