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汤泉行宫回来,到如今已是二月初了。
皇上接连一个月召同一个妃子侍寝,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
徐玉宁恩宠过盛,这一个月,后宫嫔妃多有怨言,慈安太后看在眼里,故才出言提醒。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慈安太后道,“你若真心待玉宁好,真心想和玉宁长长久久,有些事,你自己好好衡量。”
他居然已经接连去了盈袖阁一个月?他竟是一点也没察觉。
萧夺心里也不由纳罕,忙朝慈安太后保证:“儿臣知错。”
这一晚,萧夺折腾得有点厉害,徐玉宁险些受不住。
次日起来,萧夺留在盈袖阁陪徐玉宁用早膳,徐玉宁走路时大腿根酸得厉害。
萧夺瞧出她的异样,凑过头来,目露关心:“朕昨晚弄疼你了?”
徐玉宁咬牙瞪了他一眼,怒道:“你闭嘴!”
你自己造的孽,你自己心里没点数?!还厚着脸皮来问!
萧夺伸手握拳放到嘴边,不自在地咳了两声,才抓起徐玉宁的手,突然道:“朕……这个月,怕是不能来看你了。”
徐玉宁先是一愣,随后心里闪过一丝了然,看着萧夺“嗯”了一声。
就这?
萧夺似有不甘,抓着她的手用力捏了捏:“……你会不会想朕?”
徐玉宁还没说话,萧夺又讪讪地说了一句:“算了,你当朕没问……”
徐玉宁笑了笑,伸手勾着他的脖子,将他往自己身边一拉,抬起头啄了一下他的唇角:“等下次皇上过来的时候,不就知道了?”
萧夺立马就笑了,离开盈袖阁时,脚步轻快得很。
接下来好几天,萧夺再没去盈袖阁,当然,也没去任何一个妃子宫里,虽然如此,但一众嫔妃还是悄悄松了一口气。
看来,皇上对徐玉宁的那点新鲜劲儿,要过去了。
皇上没去后宫,接下来的时间,也忙得不可开交——
因为春试,开始了!
众嫔妃突然一下子懂事起来,谁也没敢去打扰皇上办正事。
直到春试落下帷幕,已经是二月中旬了。
皇上终于卸了担子,重新在后宫中走动,头一天去的是坤宁宫,七位新小主依然没人能侍寝,心里不免暗暗着急。
众人都在猜七位新小主谁能拔得头筹时,又过了两日,皇上翻了顾容华的牌子!
“竟然不是昭芳仪?!”
郑才人听到消息都惊呆了。
温才人正和郑才人在永和宫喝茶,听到她尖叫出声,连忙去捂她嘴:“你小点声,小心昭芳仪听到了心里不舒服。”
郑才人捏着一块糕点吃了,拍拍手里的糕点屑:“在咱们自个儿宫里,她能听得到才怪!”
不过顾容华侍寝过后的次日,前往坤宁宫请安,同住一宫的淑妃脸色就十分难看。
皇后在上头瞧见了,心里笑了笑,故意当众赏了顾容华一对贵重的翡翠耳坠。
等散了会,淑妃果然拂袖离去,似气得不轻。
七位新小主,性情各有不同。
若说简常在娇憨、温才人温吞、昭芳仪骄傲、周常在清冷、郑才人直爽、王贵人沉静,
那么顾容华在这七人当中,当得上“知书达礼,蕙质兰心”这八字评价。
王贵人有可与徐玉宁比拟的美貌,而顾容华有类似徐玉宁的玲珑剔透。
皇上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子,所以顾容华成为七位新小主当中,第一个侍寝的人,皇后一点也不奇怪。
皇后将顾容华安排在淑妃宫里,用她来制衡淑妃,也是别有用心。
“嫔妾拜见淑妃娘娘!”
“快起来!”
建安宫里,这日顾容华终于登了正殿的门。
与在坤宁宫时一直黑脸不同,此时淑妃却是笑脸相迎,伸手一把将顾容华扶了起来。
顾容华笑道:“先前不敢前来拜见淑妃娘娘,实则是怕惹人注目。”
淑妃拉起她的手拍了拍:“你说的,本宫何尝不懂?你且安心!本宫不是那种眼皮子浅的人!”
顾容华:“进宫之时,父亲特意叮嘱,顾罗两家理应互相扶持,嫔妾不敢忘。”
顾容华的父亲是川陕总督,在西北权势滔天;
而淑妃的兄长罗靖成,是征西大将军;
两家明面上不和,但私底下的关系,却如同背靠背的兄弟。
单靠一人之力,在朝中独木难支,故文臣相护,武将相拥。
但是武将权力过大,手中又有兵权,最易引起皇帝的忌惮,故顾罗两家明面上从不来往。
皇后将顾容华放在建安宫,没想到却恰恰遂了淑妃的意!
皇上在后宫中雨露均沾,翻了顾容华的牌子后,过了两日,就翻了昭芳仪的牌子。
昭芳仪终于松了一口气,最近去坤宁宫请安,又恢复了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瞧她那得意样!”
还在选秀时,昭芳仪就在一众秀女中出类拔萃,进了宫又是位分最高的一个,郑才人就是看昭芳仪颇不顺眼。
——“娘娘,康公公来了!”
又过了两日,常春宫里,站在门口的沈碧远远瞧见康公公过来了,连忙小跑着进屋禀告。
“是吗?”
楚妃脸上一笑,当即放下手中的笔,走了出去。
结果她刚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康公公直接略过正殿,直往东配殿而去。
不多时,东配殿就有消息传来,今晚,皇上翻了王贵人的牌子!
楚妃站在门口,脸色忽地一白。
入夜,一顶软轿,接了王贵人前往乾清宫侍寝。
“娘娘,很晚了,不如早些安置?”
沉碧拿着剪刀过来剪了剪烛心,回头看到楚妃从今天早上开始到入夜,就一直书案前奋笔疾书,她忍不住小声提醒。
萤萤烛火中,楚妃紧抿着唇,脸色阴沉,仿佛魔怔了一般,不停地写不停地写,像是完全停不下来了一般。
看着这样子的楚妃,沉碧从心底里有些发怵。
这时,前往乾清宫侍完寝的王贵人,被人簇拥着送回来了,外头响起了不小的动静。
就在此时,楚妃手中的笔终于停了。
她抄的是,心经。
“娘娘……”
沉碧心头狠狠一跳,一脸担忧地看着楚妃,却见楚妃也正抬起头来,目光幽深地盯着她。
沉碧当即吓得后退了一小步,就在这时,楚妃突然走过来,一把抢走了她手里拿着的剪刀,用力往桌上一划!
“嘶啦”一声,那费了一天时间抄写而成的卷卷佛经,顷刻化成了碎纸!
沉碧站在原地,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呼吸都滞住了。
原来,刚刚,楚妃盯着的,是她手里的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