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对此事一无所知的七位新小主,都微微瞪大了眼睛。
徐玉宁第一时间抬头先去看萧夺的反应,却见他微微眯了一下眼睛,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然后徐玉宁再去看慈安太后的反应,却见她慈安太后略一皱眉,这个时候也抬头扫了她一眼,
徐玉宁脸上也露出一点茫然来,有点不解地看向慈安太后。
徐玉宁这些细小的动作,是在提醒慈安太后,过去这三个多月她在汤泉行宫侍疾,与慈安太后形影不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现在也是不知情的。
果然,慈安太后很快就抬头看向皇后,声音微微重了一些:“皇后,可有此事?!”
皇后正了正神色,起身道:“回母后,昨天,康嫔妹妹确实带人从盈袖阁搜出了一幅先太子画像!”
此事由康嫔牵头发难,此举,若能扳倒徐玉宁,自然是好;但是若是不能,皇后也没有任何损失。
听了皇后的话,也就可以确定,确有此事了。
众人目光似尖刺一般,顿时齐刷刷落到徐玉宁的身上。
徐玉宁连忙从座位起身,走到皇上和慈安太后面前跪下。
慈安太后看着徐玉宁,手里佛珠拨地更快了一些,但语气却还是温和的:“玉宁,你跟哀家说实话,康嫔所言,可属实?”
到底是相伴了三个多月,哪怕是只小猫小狗都养出了感情来,慈安太后不忍心苛责徐玉宁。
只是康嫔敢在这个时候发难,徐玉宁心里不难猜到,先前她放在盈袖阁的那幅先太子画像,此时应该落入了康嫔手中!
还真是“证据确凿”啊。
康嫔,是有备而来的!
徐玉宁深吸一口气,斟酌再三,才道:“回皇上、母后,嫔妾多年前、确实画过一幅先太子画像。”
徐玉宁说这句话时,特意加重了“多年前”三个字,
多年前,这就是一桩旧事了。
那个时候,徐玉宁和先太子是什么关系?是未婚夫妻!
未婚夫妻,画一幅彼此的画像,并不是什么过分之举。
她又说“画过一幅先太子画像”,并没有说“私藏先太子画像”,这一下子就将事情的性质区分开来了。
私藏先太子画像,这个帽子可重多了!
闻言,慈安太后脸色果然缓和了下来。
上首的萧夺这个时候终于出声,声音微冷:“画像在哪里?!”
一听皇上开口,康嫔士气大增,回头得意地看向自己的宫女粉藕:“把画像呈上来!”
粉藕拿着画轴上前,在皇上和慈安太后面前徐徐展开,
新来的七位新小主事不关己,只拿这当一场好戏看,个个都伸长了脖子,一瞧,画上画的还真是先太子!
七位新小主顿时微微倒吸一口凉气,又回头表情复杂地看着徐玉宁。
只不过,这幅画像,其实已经算是毁了。
因为上面有一大团乌黑的墨汁,将先太子的那一身红衣掩盖住了。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了。
萧夺原先心里确实有那么一点不高兴,然而当看到这是一幅损毁的先太子画像之后,心里的那点不高兴居然一扫而空了。
画像这么脏,说明其主人也不怎么珍视嘛。
若是再细看的话,那双漆黑的眸子此时其实还带着一点,比先太子比下去的小得意。
就连他脸上的表情都缓和下来了。
然而康嫔却丝毫没留意到皇上此时的表情变化,只微微抬起下巴,语气咄咄逼人:
“皇上,母后,今儿个当着诸位新妹妹的面,臣妾斗胆,请皇上母后严惩徐美人!以正宫闱!
也为诸位新妹妹好好提个醒,否则后宫嫔妃再有效仿者,岂不是乱了宫里的规矩、伤了皇上颜面!!”
这话说得,好像徐玉宁已经给皇上戴了绿帽子似的。
萧夺目光一顿,转而落到徐玉宁身上:“徐美人,你可有话说?”
徐玉宁微微抿了抿唇,此事,传出去确实伤了皇上的颜面,但这事可大,也可小,
大的话,就是秽乱后宫,确实罪不容诛;
小的话,就是略小小地给她一点惩罚,或抄宫规,或禁足些时日,又或扣些月俸,不然不足以服众,
此事全凭皇上和慈安太后怎么裁夺了。
徐玉宁脑筋转得飞快,她要想办法把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故心思过了几遍才开口道:“嫔妾……”
“皇上!”
她声音刚响起,玛瑙突然从外头冲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徐玉宁的身侧,看着上首的皇上和慈安太后急道,“奴婢有话说!”
康嫔见状,恐事情生变,顿时怒道:“真是徐美人教出来的好奴婢!在皇上和慈安太后面前也敢放肆!还不快来人,把她拖下去!”
然而此时萧夺却冷冷地瞥康嫔一眼:“让她说!”
短短三个字,轻飘飘的,看似听不出喜怒来,却让康嫔脊背一寒。
玛瑙急忙开声:“回皇上,奴婢可以作证,这幅先太子画像,是前年岁末,奴婢和珍珠奉命到东宫铺床时带过去的!绝非小主入宫之后所作!小主她,绝对没有秽乱后宫,更没有对皇上不敬——”
玛瑙朝上首的皇上和慈安太后磕了个响头:“画上,有落款的!请皇上、慈安太后明察!”
徐玉宁心底顿时松了一口气。
原本她想说的,也正是此事,但是这话由她开口,不如让玛瑙开口效果来得好。
玛瑙,真是来得太及时了!
刚刚她将玛瑙支开,让玛瑙去找珍珠是对的。
“兆庆甲辰年腊月初八玉宁笔……”这时,周常在看了看粉藕翙手里的画像,突然小声将画上右下角的落款念了出来。
她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众人听清楚了。
兆庆甲辰年腊月初八,即兆庆二十四年十二月初八,彼时离徐玉宁与先太子大婚之日,正好还有一年。
也就是说,此画,确实不是徐玉宁入宫之后为缅怀先太子所作,而是入宫之前所作!
玛瑙说的是实话!
“那又如何?”康嫔怒道,“徐美人将此画带进宫,还藏在盈袖阁,谁知道她每天是不是在睹物思人……”
她话刚说到一半,见皇上神色不对,喉咙顿时一哑。
一阵静默,在整个大殿蔓延开来。
只见皇上嘴唇微抿,并没有开口说话,此时只听到了他手里捻着的佛珠,发出的细微的清脆之声。
那一声声细微的脆响,更像一把悬在众人头顶的刀,让人心头莫名一寒。
几乎所有人在这个时候,都意识到了一点——皇上动怒了!
“皇上……”
康嫔顿时哑了喉,而皇后见形势不对,连忙带着一众嫔妃哗啦啦跪了下去。
康嫔腿一软,也跟着跪了下去。
“你们全都当朕糊涂了!还是——”萧夺目光从跪在面前的一众嫔妃身上刮过,眼中闪过一缕寒芒,怒道,“把朕和太后当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