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脸太监脸色顿时一变。
回头看见来人穿着一身灰布衣裙,身后跟着两个宫女,他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意,朝来人客气行了一礼:“常嬷嬷。”
来人,正是西北所冷宫管事人,常嬷嬷。
常嬷嬷这些年虽管着冷宫这一处不要紧之处,但她是宫里的老人,又与康福禄康总管这些人物有几分交情,是以宫里的太监和宫女认得她的,都要给她几分薄面。
另一个圆脸太监正打算拿石头敲开大殿的铜锁进去搜查,见到常嬷嬷过来,也不敢再造次,忙放下石头走回尖脸太监身边。
常嬷嬷笑着打量了着眼前的两个太监:“两位公公好生面熟,坤宁宫的?”
不愧是宫里成了精的老妖婆,竟是一眼就瞧出了端倪。尖脸太监只好腆着脸道:“常嬷嬷好眼力!”
常嬷嬷面露讥诮:“不知道两位公公是丢了什么要紧的东西,竟跑到我这冷宫来找?可要老身差人帮忙?”
尖脸太监和圆脸太监忙对视了一眼。
尖脸太监道:“嬷嬷误会了,不曾丢东西,是我们哥儿两个闲得无聊,在此玩闹,不曾想惊扰了嬷嬷,实在是不该,我们这就走。”
闻言,常嬷嬷立马板起脸来:“今日皇后娘娘在前头设宴正忙得热火朝天,你们倒好,还有功夫在外头玩闹?还不快回去!”
两位太监忙道:“嬷嬷教训的是。”
等两位太监走远,常嬷嬷朝身边两位宫女使了个眼色。
两个宫女连忙跟上去,常嬷嬷这才转身,开声喝道:“还不出来!”
“哗啦”一声响,吉祥缸里有人顶着一张憋得发紫的脸,破水而出!
居然真的有人!
羿哥儿全身湿透,一下子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胸膛胀得似要炸开,他双手拼命扒着缸沿剧烈地咳了起来:“咳咳咳……”
常嬷嬷见状,脸色忽地一变,怎么是个小孩?!
羿哥儿没呼吸到两口气,忽地体力不支,双手一松,又掉回了缸里,这时,一双粗糙的手伸进吉祥缸里,一把扯住了羿哥儿的衣领,将他一把从吉祥缸里提了出来。
眼看羿哥儿呛了水,常嬷嬷当即将他翻过来,伸手用力拍着他的后背,羿哥儿“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水。
常嬷嬷松了一口气,将他翻过来抱在怀里,伸手去掐他的人中,问他:“你是谁家的孩子?”
今日宫中举办中秋宴,进宫的达官贵人不知凡几,常嬷嬷瞧见羿哥儿模样周正,一身衣服料子皆是上好苏锦,心中已有几分了然。
羿哥儿头脑昏沉,双眼被水浸得发疼,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个人的影子。
他一只手死死抓着常嬷嬷的衣襟:“带我……咳咳咳……去、去找我娘……咳咳咳……忠远……”
话还没说完,羿哥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忠远?
这莫不是忠远侯府的孩子?
常嬷嬷瞧见他腰带上系着一枚小小的玉佩,当即伸手一把将其扯了下来。
只见那枚麒麟玉佩背面刻着一个“羿”字。
这孩子,居然是忠远侯世孙,徐羿!
坤宁宫的太监为何追着这个孩子不放?!
事情一旦与坤宁宫那位联系起来,常嬷嬷饶是见过大风大浪,也不由得脸色一暗。
被常嬷嬷支开的两名宫女瞧见坤宁宫的两名太监真的走了,这才匆匆返回。
看见常嬷嬷怀里抱着个全身湿漉漉且不省人事的孩子,两人皆是吓了一大跳:“嬷嬷,这是怎么回事?”
常嬷嬷一把将羿哥儿抱起来,沉着脸道:“不要声张,我们立刻去盈袖阁!”
—
自珍珠出去后,徐玉宁便坐立不安,不停地催促着玛瑙和琥珀:“去看看珍珠回来了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守在院门口的琥珀终于跑进来禀告:“小主,珍珠回来了!”
珍珠目送郑氏和羿哥儿进了坤宁宫,这才匆匆赶回了盈袖阁,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进来给徐玉宁行礼的:“奴婢见过小主。”
一看到珍珠,徐玉宁 “嚯”地一声从圈椅上站起来迎了上来。
她一把抓住珍珠的手:“怎么样?见到夫人她们了吗?”
珍珠从袖子里掏出竹管递给徐玉宁:“奴婢见到了少夫人和羿哥儿,但是今天宫中守卫森严,奴婢没能找到机会与少夫人和世孙单独见一面,只好先把东西带回来了。”
信虽然没送出去,但是能见到人,就已经让徐玉宁心头发热了。
她紧紧捏着手里的竹管,声音微微有些发哑:“那、少夫人和羿哥儿还好吗?”
珍珠点了点头,脸上也染上了几分笑意:“奴婢瞧着少夫人比之以前消瘦了些,但是看着精神还好;羿哥儿长高了一些,”
她笑着抬手比了比了自己的腰间,“大半年未见,羿哥儿个头都到少夫人肋骨这个位置了呢。”
闻言,徐玉宁双眸一亮,立即又问:“那,我娘呢?她怎么样了?”
珍珠微微抿了抿唇:“小主,夫人今天没进宫!”
徐玉宁一愣:“我娘没进宫?”
珍珠点头:“这一次随二老爷进宫的是张夫人。”
张氏?!
徐昌泰兼祧两府娶了二房妻子,其中魏氏名义上是忠远侯夫人,而张氏随徐昌泰在礼部任职的官职,被称为徐夫人。
礼部员外郎论官职只是从五品,所以有侯爵夫人身份的魏氏,品级自然要比张氏高,也就自然充了大,张氏只能屈居论了小,每回进宫徐昌泰带的都是魏氏。
而且此次中秋宴只邀请了京中正四品官员及其家眷,说起来张氏的品级是不够的。
魏氏没来,张氏随徐昌泰进宫,那就是顶了魏氏的名额。
两府关系错综复杂,虽分两府,其实有时候未必能扯得这么清。
“我娘为什么没进宫?”徐玉宁脸上笑意慢慢沉了下去,“此次中秋宴意义非凡,娘不可能不知道轻重,怎么会让张氏顶替她进宫?”
她越想越心惊:“是不是我娘出了什么事?!”
闻言,珍珠和玛瑙神情也跟着凝重起来。
珍珠立马上前扶住徐玉宁:“小主,要不等到散宴的时候,奴婢再去一趟午门,看能不能在少夫人和羿哥儿出宫的时候找到机会与他们碰个面!”
徐玉宁一时没理出头绪,外头盈袖阁的院门突然被人拍得震天响。
三人齐齐一愣。
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登盈袖阁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