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空间
狂风呼啸而过,似是要将世间的一切都席卷而去。
娇兰静静地坐在窑洞前,狂风肆虐,她的发丝在风中肆意飞舞,可她却仿若未觉,只是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对于元正那些令人费解的所作所为,她选择了沉默以对。
那沉默,宛如一潭深不见底的幽水,既隐藏了她内心的无奈,也在无形中助长了元正愈发诡异的心思。
娇兰的目光缓缓移向小阿末,此刻她正在熟睡,她的小脸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恬静。
娇兰看着阿末,眼神却冷若冰霜,不带一丝温情。
待大风稍歇,她仿若对待一个无足轻重的物件一般,伸出手臂,将阿末夹在臂弯之下,随后转身,迈着步伐走回了窑洞。
这一次,阿末沉睡了整整两天两夜才悠悠转醒。
元正瞧见醒来的阿末,脸上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神情,对着娇兰阴阳怪气地说道:“吆,你瞧瞧,我就说没事吧,她呀,还是注定要待在咱们家的。”
娇兰面无表情,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小阿末,便转身走出了窑洞。
她的身影在窑洞门口停顿了一下,望着外面那片荒芜的景象,心中五味杂陈。
此时,采婆婆正为大丫的婚事忙得焦头烂额,四处托人说媒,却始终未能找到合适的人家。
日子一天天过去,家中的存粮也在逐渐减少,每多一张嘴,就多一份沉甸甸的负担。
这天,元正像是想到了什么主意,对着采婆婆说道:“妈,我给大丫寻了户人家。那家有房有地,大丫嫁过去,肯定不用为吃喝发愁。”
采婆婆听闻,沉默了半晌,脸上的皱纹仿佛更深了几分,才缓缓开口道:“那你去人家,家里瞅瞅,记得带上那个男的照片回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家中众人都围绕着大丫的婚事忙得不可开交。
在这个缺衣少食的年月,一场婚事,不仅仅是两个年轻人的结合,更像是一场关乎生存的交易。
终于,在年底,大丫的婚事顺利操办完成。
采婆婆将收到的彩礼小心翼翼地放进箱底,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心里开始盘算起如何才能早日搬出这昏暗逼仄的窑洞。
天气愈发寒冷,凛冽的寒风如刀割般刮过这片土地。
阿末还小,只能在炕上缓缓爬行。
元正不知又动了什么歪脑筋,只见他大步走进窑洞,一把抱起小阿末,向着采婆婆所在的窑洞走去。
元正走进窑洞,将小阿末轻轻放在地上,对着正躺在炕上的采婆婆说道:“妈,您看这孩子,天太冷了,放炕上暖和些。”说罢,便转身匆匆离开了。
采婆婆微微抬起头,看着在对着她笑的小阿末,心中却涌起一股莫名的厌烦。
她皱着眉头,没好气地说道:“你个丫头片子,来我们家做什么?你来到这儿的时候,带了什么东西?还想在炕上待着,这炕可是我辛辛苦苦烧的,你个小丫头,可没这资格。”
正在这时,二丫恰好走进窑洞,听到采婆婆的话,不禁说道:“妈,这么小的孩子,您问她带了什么,这不是开玩笑嘛。一个婴儿,能带着什么呀?”
采婆婆转过头,狠狠地瞪了二丫一眼,呵斥道:“滚一边去,你懂什么!”
采婆婆看着小阿末,怎么看都觉得不顺眼,仿佛这孩子是她眼中的一根刺。
突然,她猛地伸出手,一把拎起小阿末,将她扔在了地上。
小阿末哪里能分清地上和炕的区别,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那么新奇,于是便在地上到处乱爬,不一会儿,身上就沾满了尘土,脏兮兮的。
小阿末爬到角落时,好奇地伸手拉了一下烧火棍,没想到那烧火棍,直接倒了下来,重重地砸在了小阿末的脑袋上。
小阿末吃疼,顿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躺在炕上的采婆婆被哭声吵得心烦意乱,却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或许是这热乎乎的炕让她太过惬意,不愿动弹。
直到小阿末的哭声愈发响亮,让她实在无法忍受,才对着二丫不耐烦地说道:“赶快把这赔钱的玩意给我弄走,扔到院子里去,看她能哭多久。”说完,便翻了个身,换了个更舒服的睡姿。
二丫急忙下炕,看着满身尘土、小脸哭得通红,只有两个眼珠还在滴溜溜转的小阿末,心中泛起一丝怜悯。
她双手轻轻拎起阿末,小跑着将她送回了娇兰的窑洞。
娇兰看到脏兮兮的小阿末,心中一阵难过。
但她的难过,并非单纯为小阿末,更多的是对采婆婆的怨恨。
她心里暗自思忖:“这老婆子,心肠也太狠了。这娃好歹也是你们家的长孙,就算不疼爱,也不该如此对待。打狗还得看主人,她这般作为,分明是没把我娇兰放在眼里。”想到此处,娇兰的眼眶渐渐泛红,低声啜泣起来。
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手忙脚乱地给小阿末换衣服。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无力地洒在这片土地上,却未能带来丝毫温暖。
娇兰因为心中烦闷,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做饭。
采婆婆坐在院子里,心中的不满如火山喷发般宣泄而出,指桑骂槐地说道:“哪家的媳妇像你这样,不给婆婆做饭吃?我家倒好,娶了个大小姐回来,还得我这把老骨头伺候着。生了个赔钱货,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哪家女人不会生孩子?不生孩子,要你有什么用?难道还指望我把你当菩萨供起来不成?我家可不稀罕什么菩萨。”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盆碗摔得震天响。
娇兰在窑洞内听着采婆婆的叫骂声,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
她想起自己平日里起早贪黑地干活,而采婆婆有手有脚,身体硬朗,却隔三差五地装病,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疼,稍有不顺心就对自己张口大骂。这样的日子,她真的受够了。
此时,元正背着一捆柴,刚走到院子门口,就听到了采婆婆的叫骂声。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后将柴扛进院子放在材堆边,又径直走向厨房。
看到边骂边做饭的采婆婆,他又默默转身,回到娇兰的窑洞。
看到娇兰满脸泪水,又看到地上小阿末换下来的脏衣服,元正心中已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可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拿起脸盆,转身走进厨房打水洗脸。
采婆婆看到元正进来,气呼呼地说道:“我花了大价钱娶的媳妇,连顿饭都不做,还得我老婆子亲自动手。这日子没法过了,不行就分家吧,我这命怎么这么苦啊。”说着,还假惺惺地抹起了眼泪。
元正依旧沉默不语,打好水后端到院子里,自顾自地洗了起来。
洗完后,他缓缓走出院子,靠着墙蹲下身子。
他望着峡谷对面人家星星点点的灯火,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和无奈。
突然,他抬起右手,狠狠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仿佛是在责怪自己的无能。
这时,采婆婆已经做好了饭,给自己和二丫各盛了一大碗。
她坐在院子里,一边吃一边继续骂道:“一个赔钱货,我又没让她来我们家,她凭什么在这儿?这个家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有我没她,我今天倒要看看,她是不是真要赖在这儿吃我的饭。”
娇兰坐在炕上,听着采婆婆在院子里的叫骂声,心中的冲动如汹涌的潮水般难以抑制。
她想:“结婚生子本是天经地义之事,怎么能由她说让生才能生?想来定是自己娘家要的彩礼太多,让她心怀怨恨。”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愈发坚定:“既然你如此看不起我的孩子,那我便带着她离开。你家有钱,大可以再娶媳妇。”
娇兰强忍着泪水,迅速收拾了几件衣服,将小阿末仔细包好,又给自己裹上厚实的头巾。
她抱着小阿末,缓缓走出窑洞,来到院子里。
此时,采婆婆正恶狠狠地盯着她,娇兰对着采婆婆说道:“吵死了,我这就带她离开,省得让你心烦。”
在采婆婆那冰冷的注视下,娇兰抱着小阿末决然地走出了院子。
墙角的元正看到这一幕,嘴唇微微颤抖,却始终没有说出一句话,只是缓缓低下头,将头埋在膝盖上。
娇兰最后看了一眼元正,见他这般模样,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只觉得一阵心寒。
她抱紧小阿末,向着前方那未知路走去。
突然,身后传来元正一声长长的叹息,那叹息声在这寂静的傍晚显得格外清晰。
听到叹息声,娇兰的脚步愈发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