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准备追问，但见黎棠这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戚蕴还是忍不住关心起来。
她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感觉……你似乎变了很多。让我有点担心，你是不是在我不在身边的时候，遇到了什么不能告诉其他人的事，又会不会需要帮忙。”
此时两人正坐在河边的长椅上，风轻柔地吹过，撩起黎棠的长发。
只见乌黑的发丝随风飘舞，落在她的肩头、缠绕在她洁白的脖颈上。在傍晚昏黄余晖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迷人，令人不禁为之侧目。
“真的没事啦，可能就是刚才突然被吓到了，所以才会这样。”
黎棠只是笑眯眯地晃了晃脑袋，明亮的眼眸闪烁着潋滟的光芒，轻声的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我哪有什么变化呀，不还是原来的我嘛？”
“是吗？”
戚蕴显然没有被她这几句话轻易糊弄过去，而是伸出手帮她梳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丝，淡淡地道：“你应该清楚，我不是在随口乱说。你心里肯定藏着不少不愿意告诉别人的事情吧。”
黎棠一顿。
“我们上学的时候，只要是你觉得会麻烦到我们的事情，就一定会自己偷偷地藏起来，想尽办法独自去解决，非得等到事情都处理完了，才会装作轻描淡写地告诉我们。”戚蕴紧紧地盯着她那双纯澈漂亮的杏眸，继续说道，“仔细回想，难道不是每次只有那些对我们来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解决的小事，你才会直接开口向我们求助吗？”
想当初黎棠特意接近自己，不就是因为她身份特殊，在学校里常常遭受他人的冷眼无视，甚至是被人瞧不起，才想要让她们帮忙解决这些困境吗？
而戚蕴也是心甘情愿被她利用的。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黎棠逐渐对她们付出了真心，反而更加不愿意多麻烦她们帮忙了。甚至还会默默记着她们的恩情，然后通过其他方面，尽可能地以自己的方式一点点地偿还回去。
就像当初帮“父愁者联盟”提升成绩，又或是陪伴那时还是个胖子的余希，鼓励她减肥……
这些事情，其实大家都看在眼里。
所以看到黎棠现在的状态，甚至比上学期间还要更加心事重重，戚蕴怎么可能不怀疑她又要独自默默地扛过去呢？
即便知道以黎棠的能力肯定能处理好这些事情，但作为朋友，心里依旧会为她感到担忧。
“要是真的不方便说，那就算了。不过要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一定要记得跟我说。”
戚蕴说得很慢，一字一顿，语气格外认真：“你也知道我其实算不上多聪明，但是和曾经那种面对很多事都无能为力的情况相比，现在我好歹已经有足够的能力来帮你了，对吧？”
“就像当初戚家险些破产的时候你对我的帮助，还特意跑到我家跟我说了那些话……我现在的心情，跟你是一样的啊。”
确实，相较于聪明灵活的黎棠，戚蕴确实没那么出众。
要不是戚家这二十多年来持之以恒地投入大量资金，对她进行精英式的教育培养，再加上从小就有着比较开阔的眼界，而且公司里还有一帮靠得住的老臣从旁协助，戚蕴还真没办法年纪轻轻就接手家族事业。
即便如此，在这过程中她还时常叛逆，想着要拒绝接手。后来也是遇到了黎棠，才终于下定决心挑起家族的担子。
只是没想到，等她真正继承了家业之后，黎棠却已经先一步被盛家那个出了名的“疯狗”，叼回巢穴养起来了。
再往后黎棠就又被黎家认回去，根本没机会让戚蕴帮上什么忙。
而黎棠一直以来都是极为优秀的。
就那种糟糕透顶的原生家庭，换做别人恐怕早就绝望地被压垮了。可她却凭借着优异的成绩，还有在大大小小各类比赛中获得的诸多奖项，被破例特招进了贵族学校。
而且进了学校之后，她还能一边顾好学业，一边悉心照料着重病的奶奶，同时还要巧妙地应对郁家人的各种刁难。
甚至在承受着如此巨大的压力，经历了最爱之人离世这般沉重的打击后，黎棠都没有被打倒，还毅然逃离郁家，并靠着自己的努力慢慢在娱乐圈里闯出了一点名堂。
戚蕴甚至觉得，就算黎棠没有遇到盛淮翊这个强有力的后盾，也没有被认回黎家，仅凭她那张漂亮的脸和极具灵气的演技，只要再坚持熬上几年，也肯定能在娱乐圈稳稳地站住脚跟。
——她就是有这样的实力啊。
自己最好的朋友如此优秀，戚蕴心里自然是引以为豪的。可与此同时，那种觉得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的失落感也随之而来了。
上学的时候倒还好，虽然知道自己可能没办法帮黎棠解决那些棘手的大难题，可至少还能偷偷地给她塞点钱，或者带着她去吃些好吃的、喝点好喝的，让她能放松一下心情。
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黎棠现在也不再缺钱，而自己好像依旧还是帮不上什么大忙。
明明……黎棠都已经成长到能帮自己解决戚家面临的难题了，可自己却仿佛一点长进都没有。每次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因为那些烦心事而情绪低落，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黎棠脸上清浅的笑意逐渐收敛，轻轻眨了下泛着水色的漂亮杏眸，却什么都没说。
只是将戚蕴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又悄悄地、轻轻地晃了晃。
这么多年来，始终陪伴在她身边，与她最为亲近的人就只有戚蕴了。
实际上，黎棠真正的性格是比较淡漠的，很多时候甚至并不擅长表露情感，也不太愿意把自己内心的事情都向他人倾诉。
然而戚蕴却从未因为这一点而对她心生不满，哪怕有时黎棠不回复消息，又或者对戚蕴的关心没有什么回应，戚蕴依旧把她视作最好的朋友，始终如一地对她关怀备至。
如果可以的话，黎棠也并不想瞒着戚蕴，只是这件事情太过复杂离奇。即便她清楚，就算说出来，戚蕴她们肯定也会选择相信，可作为没能真正觉醒的书中人，命运线一旦有所改变，将会引发什么变故，又会对她们造成什么影响，这一切都是难以预估的。
黎棠珍视在意的人并不多，所以每一个人都是她生命中不可缺少，必须全力守护的。
“放心吧蕴蕴，我能解决好的。”
黎棠将脑袋缓缓靠在戚蕴的肩膀上，声音软绵绵的：“我确实有事瞒着你们，但暂时还不能透露。不过我肯定能够将事情圆满解决，你们从认识我到现在，还不了解我吗？到现在还没有什么事情是我处理不了的。”
“我知道你是担心也是心疼我，可现在真的还不能说，你只需要相信我就好。等到所有事情都解决之后，我保证会像从前那样毫无保留地告诉你，绝对不会有丝毫隐瞒，好不好？”
“……希望真的是这样。”
戚蕴喉咙哽了哽，侧过头将脸轻轻贴在黎棠的发顶上，算是做出了妥协。
然而在黎棠看不到的地方，她的眸色微微加深，嘴唇也抿得更紧。只紧紧握着黎棠的手，仿佛生怕一松手，她就会如清风般飘散不见。
黎棠越是这样说，就越发表明这件事情棘手难办。
就如当初她在半夜突然淋着雨跑到戚家，明明满身狼狈，脸上却带着灿烂的笑容：“蕴蕴恭喜我吧，我终于自由啦。”
她们匆匆见了一面，黎棠便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具体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一无所知。
而后，戚蕴以戚家帮忙隐瞒踪迹作为交换条件，被父母送出国正式学习如何继承家族事业。
等再次与黎棠取得联系时，她已经踏入了娱乐圈。而期间经历了什么，吃了多少苦头，黎棠总是用轻松的口吻一笔带过，敷衍了事。
……但现在不同。
戚蕴在心中默默告诉自己，现在的她们都已经不一样了。
她不再需要依靠父母才能为好友提供帮助，而黎棠也苦尽甘来拥有了爱人和家人，不会再出什么意外状况了。
况且这么多年来，黎棠从未欺骗过她，即便要跑路都会特意跑来告诉她一声。
所以，她应该相信黎棠。
只希望这次也能像以往一样，一切都能顺顺利利，让她能等到好友向自己倾诉的那一天。
……
一晚上过去，楚玉沉依旧没能见到踪影。
警方那边也没有传来任何相关消息。
不过楚母今天晚上就能赶到，楚家那边也有迅速安排人过来一起寻找。
而保镖们则一刻不停地四处询问寻找线索，倒是真的有被他们找到一些线索。
“……金溪新村那边，有一家诊所留下了楚毅当时去买药的监控录像。”
看着手机上播放的录像，黎棠用指尖轻轻点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道：“金溪新村是沿着河流建造的，恰好就在那段监控损坏的区域内。但现在的问题是那里属于一片城中村，不止金溪新村，那一片大大小小的新村加起来至少有十几个。而且除了一部分由官方出资翻新过的小区之外，还有许多都是自建房、自建楼，这样一来搜寻的范围就太大了，想要在这片区域里找到楚玉沉……确实得花费不少时间和精力才行。”
黎瑾轲开着车，顺口搭话道：“那我们到时候就地毯式搜查。那里租户挺多的，我们先去中介那儿找找已经登记过的租户信息，再多去周边打听打听，总能发现一些线索的。尤其是那些私自改造的小旅馆和民宿，更要多去问问查看一下，说不定她就被藏在那些地方呢。”
黎棠嗯了一声：“不过我们现在办事也能稍微轻松一点了。幸好之前有和楚玉沉的妈妈通过电话，现在我们以楚玉沉亲朋好友的身份去调查，总归是要更名正言顺一些，办起事来也能更顺利轻松点，不然估计还得费不少周折。”
她这么说着，又轻轻叹了口气。
和那仿佛开了挂似的，做什么事情都顺风顺水的男主相比，自己这个炮灰角色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做任何事都得按部就班地走一大堆流程。
而她唯一称得上是“外挂”的，大概就是盛淮翊了吧？
只可惜，这位大反派最近似乎格外忙碌，难得没有主动发消息过来。就连自己给他发消息时，他也不像以往那样能秒回，甚至都没有因为她最近住在黎家，两人不能见面而生闷气。
……是真的很不正常。
黎棠用手撑着下巴，目光看向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心里不禁怀疑盛淮翊这会儿是不是也正在绞尽脑汁地排查楚毅的位置，打算抢在自己之前把楚毅解决掉。
……真就是个祸害。
偏偏还怎么都解决不掉，真是够晦气的。
“我们到地方了。”
黎瑾轲刚刚踩下刹车，戚蕴便神色凝重地晃了晃手机：“刚刚你的保镖发来了最新定位，说这里有一家生活超市的自用监控拍到了楚毅的身影，显示他就在这个小区里。可奇怪的是，我们派人在这附近都找了好几圈，却怎么都找不到人，也不知道他究竟能藏到什么地方去。”
黎棠微微点了点头，推开车门。
这也是她坚持要亲自过来的原因，相比已经觉醒的自己，其他人肯定更不容易找到楚毅。
小区的规模确实很大，一排排、一栋栋不算特别高耸的楼房整齐地排列着，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尽头。按照单元楼的门牌号粗略估算一下，至少也有七十多栋楼，想要把这些楼全部搜寻一遍，可得花费不少的精力和时间。
光是想想就头大了。
黎瑾轲不慌不忙地向前走着：“保镖已经去中介公司查过了，租户里面没有姓楚或者姓陶的，而且这里更多的是个人房东，也没什么登记信息可供参考，看来只能采取地毯式搜索了。虽然麻烦了一些，但目前也确实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
黎棠站在原地思考了片刻，随后便果断地朝着开在门卫室旁边的那间迷你小超市走去。她脸上带着一贯的温软礼貌的微笑，轻声问道：“打扰了阿姨，您有没有见过照片上这个男人啊？”
超市的老板娘是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单看她脖子上挂着的明晃晃的金链子，以及浑身散发出来的那股不好惹的气场，就能感觉到是个脾气颇为火爆的人。
果然，黎棠刚一靠近，老板娘就立刻变得警惕起来。她上上下下地将黎棠仔细打量了一番，并没有急着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带着审视的语气率先反问道：“小姑娘，你不是住这儿的人吧？”
黎棠轻轻眨了下眼。
下一秒，她便露出了一丝略显勉强的笑意，像是努力不想被老板娘看穿似的，然而那精致的眉眼间却难以掩饰住失落的神情：“嗯，我有个朋友……她男朋友是住在这里的，他……我，是我朋友找他有点事，但是具体住在哪里她不清楚，所以就想着过来问您一下。”
有个朋友？
果然，老板娘饶有兴趣地挑了下眉：“小姑娘，你这朋友……该不会就是你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