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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拍打着窗棂,噼里啪啦吵得人心烦意乱,也有人借这雨声入眠。

听闻秦王殿下风烟滚滚一路杀来的时候,舒阳其实没多少幸灾乐祸的心思。

死的都是人。

无论和尚,还是包庇和尚的百姓,他们都是普普通通的人。

高高在上的菩萨抢夺机缘,受罚的却是他的门徒及信众。

或许这些和尚中有贪得无厌假披佛衣的坏人,但肯定也有德行出众的高僧。

然而皇帝陛下盛怒时,是没空区分这些的。

全都死吧!

灵源寺即将覆灭的消息是马家告诉舒阳的,张氏通过儿子,透露出想把将军的香火迁到翠微山的意图。

这当然也是那位马大人的意思,开云府不能把安危放在两个妖精手上。

虽然没了和尚还有道士,但陛下不希望看到道士接手,道士也在避嫌。

他们的势力已经太大了,扩张要有个限度。

这段时间里,左思远他们已经考完了,徐景元正忙着去拜访昔日的老师,想举荐自己学生进去读书。

毫无意外,他在那里遇见了杨麒。

有了杨麒的加入,本来对徐景元淡淡的老先生,肉眼可见地热情起来。

左思远几人入学很顺利,无论他们考试结果怎么样,都可以在秦王屠了灵源寺后,去翠微山的书院报名。

按优等生的标准,免除书本、笔墨纸砚等费用。

徐景元不傻,他知道这笔钱杨麒会以其他的方式加倍补偿给书院,可他没办法拒绝。

“景元当真与我生分了,不住我家院子也罢,如今连入学的名额也要去找外人说项?”

那期待中透露着哀伤的眼神,让徐景元实在说不出什么重话。

外人指的是谁,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按说同窗之谊与恩主情谊几乎等重,他接受了杨麒的示好,但也明确说了自己的三个学生只能是马家门下,不会改换门庭。

杨麒对此不以为意,仿佛交好他并不图什么,只为旧情。

这倒让徐景元有些纳闷儿,他一个瘸子,又毁了容,除了这三个学生,没有任何东西能回报对方。

不过想不明白的事,他也懒得想,到底有昔日的情份在。

况且他也听说这些年对方家里出了不少事,总揪着别人错处(失联)不放,非君子所为。

舒阳暂时脱不开身,所以也不会让徐景元独自返乡,鬼知道杨麒安的什么心思。

记得另一个世界的历史上,明末有个叫张大受的倒霉蛋,身材高大,擅长弓马,文武双全的长得又帅,张献忠对张大受非常宠爱,钦点为武状元,赏他许多金银财宝,豪宅美女仆人也统统安排到位。

然而,仅仅几天后,张献忠就下令杀了张大受及其全家,连同送去的美女和仆人一起被杀。

据说张献忠的理由是:老子一见了这王八蛋就喜欢的要命,控制不住自己,要赏东西给他……

可见爱这种感情,有时候真的让人无语。

暴雨过后没有迎来晴朗的天气,反而阴沉沉下起了细雨。

修炼完回来睡回笼觉的舒阳推开窗,院里的杏树枝头再没有一片残花,地面上落了些绿叶点缀着发黑的青条石板。

细雨沙沙打在窗上,让人身心宁静。

舒阳忍不住低声哼了两句:“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

支起窗户的撑杆没有掉下去,大约是底下没有西门庆的缘故。

舒阳的作息跟徐景元几个不一样,他们也都不在意这位颇有善名的小庙祝如何每日偷懒睡觉,饭食也随缘。

今日刚就着雨声入眠,院外便来了人搅扰。

来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一米八的个头身材匀称修长,脚步轻盈,额上系着白布。

“烦请通禀,威远镖局林云峥,求见舒前辈。”

正在门檐下跟人闲聊的婆子见是来找自己家的,连忙起身,回头喊人:“舒小哥,有人找!”

起初她们也是很守规矩的,后来舒阳几人有些不习惯,就叫她们随意些,于是成了现在这样。

舒阳在楼上听见来客的话,不过没太留意,以为又来活了。

倚窗一看,才发现对方身上戴着孝。

来不及细想,舒阳翻身下楼,两三步走到院门屋檐。

“在下舒阳,不知阁下是威远镖局的什么人?”

好歹拿过人家五百两银子,如今找上门来总不能装聋作哑。

林云峥没有因为年龄就小瞧了对方,依旧执晚辈礼,痛声道:“舒前辈,家父前几日过世,停灵数日后本该下葬,如今有恶徒堵门,要夺我父亲尸体鞭尸,还望前辈襄助一二!”

他没有提谢礼,因为不用提,五百两是门票,帮忙干活是另外的价钱。

否则五百两请一位疑似先天级高手出手,哪有这种好事?

“哦?林总镖头过世了?”

舒阳颇为意外,他没见过对方,只从其他人嘴里听过几句,都是些内部人的正面评价。

不过,从当初安顿镖师家属黄婶子的那套流程来看,威远镖局的规矩还是可以的。

“是,被人暗算,受伤过重不治身亡。”短短几个字,林云峥说的异常沉闷。

“那走吧,我去看看。”

舒阳接过身边人递来的雨伞,应下了这趟活。

不过话也没说太满,万一到了之后发现林总镖头干过什么缺大德的事,导致死后被人堵门,他总不能昧着良心赚钱。

细雨轻击油纸伞,沙沙作响,谢绝了林云峥的马车,舒阳独自走在大街上。

他认得去威远镖局的路,南门大街上插着的两杆镖旗,离很远就能看见。

他在那边住过,当然记得。

在他们走后不久,桃李巷隔壁巷子里也走出一人,魁梧健壮,戴着一个硕大的斗笠。

好在下雨天戴斗笠并不突兀。

“我就知道,他根本克制不住杀人的欲望,这下又要找借口杀人去了,跟着他准没错!”

兴奋的低语在人流稀疏的街上响起,无人发现他斗笠的一角露出了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