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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聪明人打交道的好处是——可以省下许多废话。

张氏在开云府跟在出云县里的样子不一样,气势也完全不同,差距大到舒阳觉得她像被鬼附身了似的。

举止动作,说话办事,每一步都像是预定好的。

但舒阳感觉她身上像是戴着无形的枷锁,牢牢的把她框在里面,远没有在出云县时自在。

“小舒庙祝请。”

两人相距两米开外,十几个侍女按规矩垂首站立,连大气都不喘一口。

舒阳扫了一眼侍女递过来的契约,跟刚才商议的一般无二。

白糖得利六四分成,由马家出人手铺面供材料,将军庙负责把沙糖转化为白糖。

这是很优厚的条件了,他预期中只有三成。

因为马家还要负责上下打点,综合算下来,这笔买卖应该是五五分成,甚至短期内将军庙占了大头。

脸不红心不跳地写上勉强能看的名字,又拿印盖了上去。

他已经习惯了自己丑陋的毛笔字,云烨曾附身手把手教他,他都写不出像样的字来。

炭笔倒是写的还行,可这地方大多不用那玩意儿。

正事谈妥,接下来就是论私交了。

张氏挥退众人,叫她们走远些,肩膀一下子垮了下来。

“哎呦累死我了,博文今日出门去了,不然知道你来,定是欢喜的不得了。”

松了松腰肢,坐姿也不再那么规矩,张氏笑吟吟的很是和气,像是出云县那个热心大妈皮肤又返场了。

“冒昧登门,已经是失礼了,先前想过您家里显赫,没想过规矩这么多,按说该提前下帖子的。”

舒阳语气亲近,动作却没太放松,谁知道张氏刚刚那一套是给谁看,大家主母也不好当啊。

两人闲聊一阵,主要是张氏问,舒阳答。

说起徐景元带学生来考试,四个人挤一间房,张氏也一阵唏嘘。

“当初我家老爷有意招他的,但……他和杨家的嫡子杨麒极为亲厚,我家当时没有合适的嫡女,旁支的远了些,配不上,就作罢了。”

闻言,舒阳眼神微动,感觉那位“痴情种”不对劲的地方越来越多。

既然亲厚,徐先生怎么没跟他同行?

即便有事无法同行,那安排车马不成问题吧?

徐先生虽有些文人的穷酸骨气,但长安旅途遥远,他也不是为了面子不要命的人,不至于会谢绝这种好意。

心思转动间,舒阳生出警觉。

这“痴情种”又靠近徐先生,在瘸腿毁容的情况下爱意不减,很难说不会有二次伤害。

上一次是毁了大好前途,这次……再有闪失,恐怕要命!

“小舒?”

张氏见舒阳陷入沉思,没听进自己说什么,不由提高了些声音,舒阳这才回过神来。

“啊?刚才走神了……”舒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正说呢,你们住客栈人来人往的,多有不便,很该叫你们来家里住,但又怕你们拘束。

西南角那边有个院子,原是我家老爷一个门客在住,年纪大了请辞还乡,前几日刚走,我正要派人去收拾,不如你们住进去备考,将来去书院也方便。”

张氏把刚才的话又说一遍,也是口干舌燥,拿起茶盏润润喉。

安排住处这种小事,若是一般人,都不必她开口。

不过,徐景元拖着伤残之躯赶来府城,可见对自己学生很有信心,再加上将军庙的缘分和前景,也值得她费心思了。

心里盘算着家里适龄的女孩,又回忆着那左思远几个孩子的样貌,已然规划起招揽事宜。

舒阳正愁怎么把徐景元弄回出云县躲一阵,张氏这边伸出了橄榄枝。

他略一沉吟,便起身致谢,应下了。

有马家招牌顶着,杨家要下手也得掂量掂量,等左思远他们考完试,就把徐先生送回出云县。

想来,杨家不至于丧心病狂到对左思远这几个学生下手,不然徐家亲眷早没命了。

——————

府衙这边,徐景元一行人排队交上学籍身凭等证明,又去旁边的院子里脱光,由专人记录他们的身体特征。

痣,胎记,疤痕等等,都是要一一收录的。

“没事的,都有这个流程,这也是为了考完不被冒名顶替。”

徐景元安慰着几个红了脸的学生,准备带他们回客栈吃午饭。

客栈的饭菜便宜些。

至于难吃?

那是舒阳挑剔,他们可不觉得。

略带灼热的阳光晒在身上,让人冒了一头细汗。

好在有微风时不时吹来,舒缓着燥意。

师生几人随着人群说说笑笑,倒没觉得难受,他们在三伏天里苦读时,可比这辛苦。

“景元!”

一声惊喜的呼声从身后传来。

徐景元回头望去,只见杨麒身着浅绿,白皙的脸上似乎并未留下岁月的痕迹,一如年少时纯真,温和。

“元真。”徐景元拱手,以表字相称。

“这是你的学生?”

杨麒笑着走上前,眼神飞快地扫了一眼几个孩子,便重新回到徐景元身上。

不待他回答,便开口邀请道:“昨日天色晚了,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说。

你们在客栈里住不方便,我家在城西偏南那边有处院子,空了许久没人照看,如今正要请你去帮帮忙,看在同窗的面上,千万莫要推辞。”

话说的极为诚恳,连从他们身边经过的路人都羡慕不已。

要是自己也能被看中,送房子住该多好。

徐景元犹豫不决,有些难以抉择。

有道是穷家富路,他出门前带了足够的花销,虽然府城开支大,但也能支撑到考完试他买干粮回乡。

可是几个孩子在学院里无依无靠,万一被人欺负……

开云府外。

荒废的村庄里响起阵阵嘶吼,一只白毛黑纹的大老虎怒目圆睁,摄人心魄。

井口处盘踞着一条灰突突的大蛇,身上鳞片炸裂,泛出丝丝血迹,昂着头呈防御姿态。

“你是哪里来的妖怪,敢在城隍老爷的地盘行凶!”

蛇信吞吐,阴冷尖细的人言从它口中吐出。

它也是看这人像将军庙那边的黑手套,才下嘴偷袭,没想到如此扎手,对方实力远在它之上。

偏偏它的蛇尾曾被一个游方道士钉住了,逃脱不得。

“哼!敢偷我的人,就别废话了,自己把妖丹吐出来赔我,要么我杀了你自己拿!”

一虎一蛇正蓄势准备下一轮的进攻和防御,房顶处传来了劝和的声音。

“这个,要不算了吧,都是自己人……不,妖!”

一个壮汉看着地面的两只妖,挠了挠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