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上一次见面还是周泠泠出生的时候。
因为吃了陈氏坐月子的一只鸡,笑眯眯的陈老太太直接给她薅成了个秃子,那痛周老太到今天都忘不了。
这也是这么多年她喜欢磨磋小孙女的原因之一。
看,你如珠如宝的外孙女,在我这儿还不是要乖乖的受磨磋?
这让周老太内心有种诡异的满足感。
今天周老二罢工,本打算让他去翻地的事情也作罢了。
所以老周家其他人都在家。
听见院子里的动静,周老头和大房三房的人也都出来了。
看见外面除了陈家的人,院墙上还露出了好几个人头,周老头眉头就是一皱。
“亲家来了怎么不让人里面坐,在院子里说话像什么样!”
吼完周老太,周老头便对陈屠户道:“亲家难得来一趟,有什么事屋里坐下再说?”
陈屠户嗤笑,“若不是我外孙女如今命悬一线,你们周家的贵地我这等粗人轻易也是不敢登门的。”
“这是我从宝和堂请来的老白大夫,周老爷放心,我已经提前付了诊金。”
周老头面色一滞,连忙道:“亲家这说的哪里话!泠丫头也是我孙女,方才她祖母也给了老二一两银子,让他们去请大夫的,只是没想到亲家快了一步。”
闻言,周老太就是一愣。
她还没来得及把银子给老二呢……
“什么银子?”
正想着,周老二一双眼睛又红又肿的出来了。
“原来是岳父岳母和舅兄嫂子来了!”
他激动的冲过来,直接给老两口跪了:“岳父岳母,你们来得正好,求你们救救泠泠!”
老两口一惊,赶忙看向闺女。
不是说好了是演戏吗?
女婿这也不像是演的啊?
陈氏看着自家相公这模样也愣了,这和她早上走的时候也不一样啊。
难道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闺女真的出什么意外了?
见她不说话,陈老太太心里一慌,甩开闺女和儿媳妇的手。
“快!老白大夫,您快给看看。”
天可怜见的!
她可就这么一个孙女。
*
老白大夫是宝和堂资历最老的坐堂大夫,十里八村没有人不知道他的。
所以老白大夫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从老周家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那泠丫头怕是真的不行了。
“分家!必须分家!”
“我一个外孙女就要折在你们手里了,我外孙不能再被你们害了!”
送走老白大夫,陈老太太一改方才还要被闺女和儿媳扶着的柔弱模样,叉着腰就朝周老太吼道。
没等周老头和周老太太说话,一旁一直没吭声的孙氏听见这话立刻就急了。
“爹娘,不能分家啊!”
分了家,她儿子读书怎么办?
三房钱氏也说:“都说父母在不分家,婶子你这不是要陷二哥二嫂于不孝吗?”
陈家舅母是识字的,闻言当即反驳道:“不孝?上慈下孝才是正理,长辈不慈而晚辈却不加劝诫,逆来顺受,那是愚孝。”
陈老太太更是直接指着周老太的鼻子:“你个黑心的贼妇,我真是瞎了眼才把闺女嫁进你们这豺狼窝里!”
“当初我闺女刚嫁过来,你就管她要嫁妆,没给你你就可劲儿作妖!”
“三伏天叫我闺女去给你开荒,给你们老周家生孩子你个老不修的还抢我送来给闺女坐月子的鸡吃!”
“我外孙女五六岁你就叫她寒冬腊月跟着她娘去河里洗衣服,你咋不叫你大孙女去!”
陈老太太一顿数落,叫院里院外围着的人听了个遍。
“原来那会子周老二带着媳妇儿三伏天开荒是为着这事儿啊,当年他媳妇儿可带了不少嫁妆……”
“儿媳妇生孩子还得娘家送鸡,婆家还抢来吃了,周老太这吃相是真难看。”
“话说这泠丫头怕是真的不中用了,外头吵翻了天,周老二两口子都没出来呢!”
“这被野猪拱了哪里还能活,我昨儿遇上了地里干活的两口子,看着都是一脸的灰白,老周家一点没提请大夫的事儿……”
“这闺女都不行了,还拉着人干活,这可真是……”
周老太却在这时候辩解道:“泠丫头怎么能跟浅丫头比?她一个乡下丫头,浅丫头可是要嫁到镇上大户人家当管家娘子的!”
如何能干这些粗活?
她都叫大孙子抽空也教教大孙女,大孙女漂亮又懂事,还识字,这比镇上那些小姐也不差了。
“呵!”
陈老太太直接气笑了。
她捋了捋袖子,活到这把年纪还要跟人动手,也是难得了。
“既然你大孙女那么金贵,我外孙女救了她一条命,她人呢?”
“这么多天了,你大孙女可曾问过我外孙女伤势如何?可曾为她请过大夫?倒过一杯水?关心过她半点!”
“你教不好孙女,教得她不友不悌,薄情寡义,我倒是不介意帮你好好教一教!”
外头的人听了,一个个脸色古怪。
周家大丫头多懂事一姑娘啊,能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这样?
难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知道是陈屠户一家来了的周浅浅一直躲在房里,听见陈老太太这话,吓得赶忙检查了一遍房门。
不只是周老太太有些怵这老婆子,她也有些怕的。
小时候她从周泠泠那里借走了一个璎珞圈子,就被这老太太好一顿羞辱。
如今自己这么多年费心维持的脸面,也被这老婆子扒了下来……
周浅浅咬咬牙,狠狠的在自己身上掐了几把,疼得她嘴唇发白,眼泪直打转。
这才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祖母!您别替我说话了。”
她走出去,打断了周老太继续胡说八道。
“都是我不争气,这些日子也昏昏沉沉的,没能亲自照顾泠泠妹妹,陈家外祖母生气也是应该的。”
陈老太太终于看见了正主,她眯了眯眼打量着。
几年不见,老周家这大丫头瞧着确实有几分气度,就是这说话的腔调和飘忽的眼神……
倒有几分神似那些地方的女子做派。
陈老太太“哼”笑了一声:“你既是受惊过度,倒也情有可原……”
“我老婆子怨也只怨她母亲把她教得过于纯良,太过看重这血缘亲情,却忘了不是所有人都如她一般赤子心肠!”
“前事种种,事到如今我老婆子也无话可说,今日之后不论我外孙女是死是活,她和我闺女可不能在你们老周家再受磨磋,今儿个要么你们老周家把二房分出来,要么你们就让周老二和我闺女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