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多么陌生的两个字。
他好久没听到这两个字了。
他都快忘了，家为何物？家在何方？
陆廷玉内心微动，几不可察地深吸了几口气：
“家……”
“我还有家吗？”
宋柔离世，陆家被满门抄斩，他的家真的还在长安吗？
他开始陷入自我怀疑中。
不——
他幡然醒悟。
宋柔的魂魄依旧在人间。
陆家满门抄斩不过是缓兵之计。
他的女儿，正在长安等着他回家。
家，就在那里，等着他。
“好，凉关，我们，回家。”
————
对付一百有余的官兵，对于如今的陆添逸来说，手拿把掐。
可倒下的人越多，加入战斗的人就越多。
不知不觉中，将军府周围聚满了人群。
他从未见过如此多的人同时出现在一处。
即使是上元灯会也不曾这般“热闹”。
他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儿之处。
他抬头看向明月的方向。
两字“伏天”依旧挂在玄月上，月光透过“伏天”二字，巨大的阴影将大燕包围。
忽闪忽闪，像是信号一般。
“阿姐！月亮！”
陆倾蝶闻声抬头望向月亮的方向。
月亮似乎也在变大……
就好像触手可及一般。
而“伏天”二字亦在不断膨胀。
好诡异的场景——
陆倾蝶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
而眼前的宋度却依旧，白发苍苍，怒眉赤目。
“宋度，你若不开八重……”
“我可就要……开七重了。”
事不宜迟，陆倾蝶也不打算和他弯弯绕绕，索性火力全开。
霎时间，两股力道相同的风从南北对冲。
在二人之间设起了一道屏障。
即使百姓再多，也无法参与到这场战斗当中。
宋度的眼睛猛然瞪大：
“你什么时候练成了逆生七重？”
“自然是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练成的。”
陆倾蝶不疾不徐地往前走一步，那道屏障挤压着宋度的屏障，占上风。
“在你谋划你的大业的时候，我在修炼。”
她又往前了一步，每一步，都是那么的轻松，压制着宋度。
“在你享受宫中的荣华富贵的时候，我在万尸山，决战诸葛不才。”
宋度迫不得已地往后退去。
他也想前进，可他发现同样在「逆生七重」下，自己竟然毫无招架之力……
别说前进了，退后都感觉呼吸不畅。
下面的百姓聚集的越来越多……
他们纷纷瞧见宋度被压制，一个个怒火中烧。
在周边寻了些趁手的武器，就要杀过去。
陆添逸只好强撑着身子抵挡在前。
“莫要伤害百姓！”陆倾蝶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陆添逸两手化拳：
“放心！这是我大燕的百姓！自然由我守护！我未来可是要做大燕大将军的人！”
陆添逸缓缓闭上双眼，感受身体一股强大而又温和的内力在体内急速流转。
好舒服的感觉……
这是阿姐传他的不同于伏天道观修炼五行之术的功夫。
是阿姐创下的一种力道强，却不伤身的功法——「无心」。
几筋骨流转，他将内力全都集中于休门之上，强行入「逆生二重」。
在如此柔和的功法下，他还是浅吐了一口鲜血。
阿姐曾说过——
“可别小瞧「一重开门」。”
“一重哎~有多厉害？”当时的他不理解。
“一重伤人最甚，因入门，所无畏。”
“二重「休门」最朦胧。”
“朦胧？”他依旧不理解。
他第一次听说用“朦胧”二字来形容功夫。
“踏入「休门」，心有畏惧，伤害幅度自是减少，可避要害。”
为了不伤及百姓，强入「逆生二重」也是值得的。
他试了试手中的拳风，朝着宋度那道看起来已经微弱的屏障打去。
“砰——”的一声，在宋度「七重」屏障上生生砸出一条裂缝。
“好拳！”陆倾蝶称赞道。
当然，如果不是她压制着宋度，陆添逸根本不可能轻易在宋度的「七重」下讨到好处。
陆添逸不留余力的挡在万民之前——
“各位。”陆添逸清朗的声音响起。
众人驻足，停下来看着这个面生的少年。
“那个人，”陆添逸指了指陆倾蝶：
“是被你们称为「小神仙」的人，如今却要与她为敌吗？”
“那是「小神仙？」其中一人忽然醒悟。
“正是。”
越来越多的人关注着那边的战斗。
“真的是「小神仙！」”一位老者喊道。
“是「小神仙」！”
大家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
就这样，不出一炷香的时间，聚集在这里的百姓纷纷知道了陆倾蝶的身份。
一时之间，大家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宋度瞧见百姓内心动摇，咬牙切齿地看着陆倾蝶：
“好啊……原来那个时候你就在为这一战做准备了，我还是太小瞧你了。”
陆倾蝶摇摇头：
“为民做事，没有任何目的。”
“或许正是因为没有目的，才能感动人心吧。”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让这些无辜的百姓为你而战。”
“但是他们的心中还是有「善恶」的。”
“他们的退让，就是最好的证明。”
宋度忽然将脸埋在阴影下，肩膀不停地颤抖着，冷笑着；
“好一个明辨「善恶」。”
“那如果他们都失去意识了呢？”宋度猛然抬头，一脸阴笑地看着陆倾蝶。
陆倾蝶瞬间感觉毛骨悚然……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顺着月亮传入百姓耳中。
“如果他们变成了「傀儡」呢？”宋度月光下的身影——
佝偻的后背在月色下渐渐挺起——
小老头的个子也愈来愈高——
苍老的面容皱纹在无声无息下消失不见——
一位挂着白色胡子的郎朗少年此时站在她的面前。
陆倾蝶集中精神，她分明感受到不远处的三万皇城军亦停下了步伐。
那些早就被陆添逸打败在地的百名官兵，此时一个个都从地面爬起。
方才还喧嚷的百姓，此时鸦雀无声，
他们纷纷抬头望向那轮明月。
似乎在等待明月发号施令。
宋度一跃而起，站在月光下，与月光重合——
他缓缓开口：
“「逆生八重」——开。”
宋度的发丝随风而起，落地生根——
万千思绪顺着发丝传递到百姓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