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风有着淡淡的梅花香气。
高墙之外的风吹进了钦天监中。
宋度优哉游哉地品着上等的碧螺春,冬日的暖炉在一旁燃起淡淡地烟。
骤然间,天生异象,白日里竟乌云密布,犹如暗夜降临。
宋度手中的茶碗毫无征兆地在手中碎了。
宋度的脸一沉,天上的乌云此时都落在了他的脸上。
他将碎掉的茶碗丢掉一旁,一脸愠怒地走到门外。
“你是在警告我吗?”他眼睛眯成一条缝,白白的胡须随风而起。
被他一把捋过:
“那你就回来试试。”
语气中透露着威胁与警告。
他大手一挥。
乌云散去,原本的好天气回来了。
“哼。”宋度将手负在身后,决定去瞧瞧那无忧无虑的陆太后了。
陆太后过得太舒服了,是时候让她老人家活动活动筋骨了。
“公主的身子恢复的可好?”宋度坐在下面。
“托国师的福。”
陆太后依旧保持着处变不惊的模样。
“国师今日来我这里,可是有什么要事与我商议?”
陆太后如今任代监国,国家大事都要经过她的同意。
陆倾蝶的通缉令也是出自她的懿旨。
那日,也是国师来与她说。
陆远山临死前交代,陆廷玉并没有死。
而是在西凉养兵。
等待着时机攻上长安。
而陆九年回西凉,便是信号。
最初她是不信的。
她是不信陆廷玉是奸臣。
她陆家祖先是开国大将军,后代定不会辱了这份至高无上的荣耀。
直到国师递上了陆廷玉亲笔写给他的陆远山的“起兵书”。
她是识得陆廷玉的字迹的,是陆廷玉亲笔无意。
“起兵书”事无巨细的规划了未来半年对长安的进攻计划。
她当时气的手抖,一把将“起兵书”丢到火堆里烧掉。
命人将留在将军府的胡莹莹与陆芷嫣抓到天牢。
一道懿旨追杀陆倾蝶与陆添逸。
她是陆家人,要为陆家锄奸!
先有国,才有家。
如今国师又来了,恐怕又有大事要发生。
这一国之君的位置,做的是人心惶惶。
“禀太后,并无大事,只是陆家余孽有下落了。”
“陆家余孽”这四个字,听着刺耳极了。
她是陆家人,这话,在她面前说,不妥。
是不是自己太放任这个国师了?
竟敢在她面前如此无礼。
她的脸上挂着几分愤怒,这份愤怒一滴不落的入了宋度的眼中。
“太后莫不是心软了?”他先发制人。
陆太后斥责的话刚到嘴边,生生被宋度一句话堵了回去。
“国师这是瞧不上哀家?”她只好顺着宋度的话说。
宋度佯装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臣想着也是,太后定不会因为一己私欲,毁了大燕。”
他享受极了。
他不禁有些期待看着如今高高在上的太后,落入天牢时候的模样。
会不会求他放过她?
应该不会吧?她这么注重名节的人,为了自己的名节,无情地追杀自己的族人。
那就,毁了她的名节好了。
“说吧,陆倾蝶和陆添逸在哪儿?”
“西凉。”
陆太后的眉头一皱。
“西凉?难道……”
“正如太后心中所想,陆倾蝶和陆添逸逃到了西凉与陆廷玉会和。”
“谋反之罪,如今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言外之意,该把兵权交给他了。
他可率兵出征,将陆廷玉等贼人一举歼灭。
“那依国师的意思呢?”
“依臣看,太后应当先发制人,起兵攻上西凉,将西凉一并歼灭,扩张我大燕国土。”
陆太后虽为后宫之首,多年不问朝堂之事,可终归血脉流着将军的血液,她是将军之后,国师的建议,不是上上策。
哪个国家愿意经历战争?
她若是起兵攻上西凉,西凉的百姓定会遭殃。
西凉的百姓与大燕的百姓没什么区别?
该死的不是百姓,该受苦难的也不是百姓,是发起战争的人。
若是她起兵攻上西凉,她就是战争发起的人,她便是天下大乱的罪魁祸首。
她当机立断:
“国师常年观天象,不懂兵法,更不懂战场,还是回钦天监休息休息吧。”
宋度怔在那里……
不对啊……
陆太后此时难道不是应该愤怒吗?不是应该答应他的建议吗?
怎么?
见宋度并无退下之意。
太后身边的影卫纷纷在黑暗中现了身。
宋度察觉到影卫人数众多……
不宜久留。
“那臣……告退。”
他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了。
太后狭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线,看着宋度的背影,招了招手。
“太后。”一道清冽的声音从幕布后传来。
一道纤长单薄的身影从幕布后走出。
“云山道长,哀家就信你这一次。”
云山的声音不疾不徐:
“观主曾说,太后不光是后宫的太后,更是天下的太后,今日得见,才觉观主所言句句属实。”
陆太后很少与道观中人打交道,本以为伏天观作为天下第一大观,在内修行的道长都应严肃一些。
可这云山小道长……总是说一些俏皮话。
她几度怀疑这云山是冒充伏天观道长而来。
可云山所有的预言,都成真。
昨日她在休憩之时,云山神不知鬼不觉地“闯入”了她的房间。
影卫竟然毫无察觉。
她先是惶恐。
待到来人表明身份后,她又有些疑惑。
直到云山说出了她是如何坐上这太后之位时。
她信了。
且深信不疑。
而后云山便告诉她。
今日宋度会来找她。
她不信,自她监国以来,宋度也就见过她一次。
不管她信与不信,云山自顾自地告诉她。
宋度寻到了陆倾蝶与陆添逸的下落。
云山也不管她惊讶不惊讶。
接着告诉她,陆倾蝶与陆添逸已抵达西凉,与陆廷玉会和。
她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么多不知真假的消息。
“等等……”
“太后可有疑惑?”
“你怎么知道她们在何处?”
云山大悟:
“云山是伏天观观主的徒弟,”他又想了想:
“不能说比国师强,但也绝不在他之下。”
她倒是很赏识云山的这股自信。
可她还是有疑惑:
“你为何来寻我?”
师父没告诉他太后有这么多问题。
也没告诉他为何要来寻太后。
他顿了顿:
“因为您是这个。”
云左手衔着右边垂下的衣袖,衣袖之中,一只大拇指直直挺挺的竖在陆太后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