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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陆倾蝶决定先回府,明日一早再去寻师傅。

还没入府,便瞧见陆远山站在府外等着兴师问罪。

陆倾蝶就那么大摇大摆地无视陆远山。

陆远山震怒:

“瞧瞧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你还知道回来!”

陆倾蝶仰头望了望明月:

“酉时。”

“这是时辰的问题吗?”

“说!今日为何去逍遥坊!你是不是故意的!”

陆倾蝶依旧沉稳,心中平静,只觉得这陆远山,又在给脸不要脸了。

“父亲,我劝您最近不宜动怒,容易招来泄密之灾。”

“我一生清清白白,堂堂正正!”

陆倾蝶没有唬人,她今早便发觉陆远山门庭铁青,耳垂有外翻迹象,定会落下泄密之灾。

“好一个清清白白陆将军!”陆倾蝶赞叹道。

“既然清白,又何必怕落了人口实不是?”陆倾蝶意有所指。

指的是她今日去逍遥坊之事。

“我是为了你好!女儿家的名节最为重要!”

“哦?父亲你心中想的是我的名节?还是你将军府的爵位?”

“你……”

“时辰不早了,父亲还是早些歇息吧。”陆倾蝶不想再与之浪费口舌。

越过陆远山径直朝着海棠苑走去。

海棠苑外挂着一串灯笼,显得苑中很热闹。

不远处陆九年的身影也在其中。

“大哥?”

陆九年也在一个小姑娘的搀扶下起了身。

是今早在陆添逸身后咿咿呀呀的小姑娘。

“大哥,这么晚找我可有事?”

陆九年眼底含笑,牵着小姑娘走到陆倾蝶面前。

小姑娘怕生,躲在陆九年身后。

“青鸟别怕。”

“青鸟?”陆倾蝶打量着眼前这个小姑娘。

看似十二出头的年纪,眉眼清秀极了,穿着一身下人穿的粗布衣裳,显得更是单薄。

“蝶儿,这是去年闹饥荒时,小少爷捡回来的丫鬟。”

“既是陆添逸的丫鬟,为何会在大哥身边?”

“大夫人不喜这小丫头粘着小少爷,就送到我这了,我这不瞧着你刚到长安,安排在你身边给你打个下手。”

“你别看青鸟不会说话,可手脚很利索的。”

“她是天生就不会说话吗?”

“还不是饥荒闹得,救回来已是半条命了,估计是受了风寒才说不出话了。”

“那便留下吧。”

陆九年欣喜,推着青鸟到陆倾蝶的身边:

“二小姐定会对你好的,青鸟,你可要好好表现啊!”

青鸟眼神闪躲,有些扭捏。

“那大哥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陆倾蝶带着青鸟进了海棠苑。

按照将军府的规矩,纵使是庶出,也应该配备家丁,护院,丫鬟,侍卫。

可如今这冷冷清清的海棠苑,将只有她和一个……

“你……不会说话吗?”陆倾蝶问道。

青鸟如实点头。

“可以听到对吗?”

青鸟点头。

陆倾蝶温柔一笑:

“下去吧。”

看着青鸟的背影,陆倾蝶心中一阵沉闷。

那该死的同情心又来了。

她一眼便瞧得出青鸟之前的际遇……

那可不是因为饥荒而哑的。

看面相,青鸟之前定是出身在富贵之家做小姐的,只是命中遇到小人,害的家道中落,才流浪在外。

后来更是遭身边信任之人毒害……才说不出话了。

她有一双看透一切的眼睛,却无能为力。

每每这般,她都有些惆怅。

深夜。

陆倾蝶习惯了打坐休憩。

并未深眠。

她将陆常青的神识入了梦。

“拜见老祖宗。”梦中的陆倾蝶恭恭敬敬。

陆常青也不再是虚无缥缈的一股烟,此时正端坐在陆倾蝶的对面。

“找我何事?”

“陆老将军还得帮晚辈个忙啊。”

“但说无妨。”

“晚辈怀疑当年将我送到南州的人另有其人。”

“还请陆老将军今晚去我那父亲的梦中,问候问候我那父亲。”

“这就为难老夫了,老夫虽整日受子孙香火,却并未有入梦的本事。”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

陆倾蝶从口袋中拿出一张符箓递给陆常青:

“您带着这张符箓便可入梦。”

“哦?老夫在世的时候就不信邪祟鬼神,今夜倒是瞧瞧你这小道士是否真有些本事。”

陆倾蝶谦虚一笑:

“小戏法而已,有劳陆老将军了。”

陆常青冷哼一声便消失在梦中。

而屋外,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陆倾蝶也在黑夜中睁开了漆黑的双眸。

她看见门外一道身影,鬼鬼祟祟。

只见一阵迷烟从门缝中传来。

陆倾蝶也应声倒下。

门外的人听到动静,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手中拿着一颗红色药丸。

来人揭开被子,却发现里面竟只是一个枕头。

黑衣人打算逃跑之时,却发现黑暗之中,陆倾蝶就在她的身后。

青鸟吓得将手中药丸丢到地上。

陆倾蝶吹亮火折子,捡起地上的药丸,放在亮光下细细打量:

“谁派你来的?陆远山?还是陆添逸?”

青鸟是个胆小的,第一次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吓得跪在了地上,不停地磕头。

此药她在西凉游历之时见过。

是西凉皇室独有的药丸。

服下后,第一日抓心挠肺。

第二日,面容出现丝丝血斑。

第三日,手脚无力。

第四日,浑身犹如被万千蚂蚁吞噬。

第五日,面部尽是被蚂蚁啃食过的痕迹,而七窍流血而亡。

是西凉独有的酷刑。

她曾在西凉渡化过一魂魄,便是被前西凉妃子被西凉皇后所害。

她初入长安,竟会遭此毒手。

俗话说的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虽然她于心不忍,但还是用敞开虎口掐着青鸟的嘴:

“你若不把你的主子供出来,这药,我可就赏赐给你了。”

青鸟眼角含泪,挣扎着。

陆倾蝶拿出笔墨纸砚。

青鸟提笔写下。

青鸟的字迹很是娟秀。

陆倾蝶缓缓念出:

“陆。”

“少爷。”

陆倾蝶眯着眼睛,盯着这血淋淋的三个字。

陆少爷。

细细想去,陆家可是有两个少爷啊。

不过,答案已经在陆倾蝶心中了。

陆倾蝶将那血淋淋的三个字烧了。

“陆少爷给了你什么好处?”

青鸟闻声,只是含泪,上唇滴在唇边。

卷起袖子,卷起裤腿。

陆倾蝶冷静地看着眼前这幅难以忘怀画面。

青鸟的身上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不是烙印就是鞭伤。

“是陆少爷做的吗?”

青鸟含泪点头。

陆倾蝶已然知道青鸟为何会帮着口中的陆少爷做着丧尽天良之事了。

“青鸟,你愿意相信我吗?”陆倾蝶心生怜悯。

青鸟不会手语,慌乱之中拿起笔在白纸上写着。

“小姐今日没有责罚青鸟,青鸟定当报答小姐。”

“好,那你就照着我说的这么做。”

陆倾蝶俯在青鸟耳边耳语几句。

安顿好明日的事宜,陆倾蝶并未让青鸟离开。

而是从伏天观带来的包裹中拿出一瓶药膏。

“长安众生堂的药膏,你试试。”

青鸟感激地落下眼泪,不会言语,只知道叩首。

陆倾蝶受不起,扶起青鸟,郑重地拍了拍青鸟的肩膀:

“我还能让你更高兴。”

青鸟不明所以地瞪着两个水灵灵的大眼睛。

陆倾蝶含笑着:

“我能让你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