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璟愣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反应过来,正想说些什么,可面前的少年身后却突然出现了一条硕大的狐尾,就连脑袋上也出现了一双毛茸茸的耳朵。
“你是……狐妖?”
少年点了点头,身后的尾巴晃了晃。
“谢夫人和谢淮川已经找你许久了,你当初为何会被皇帝囚禁于此?”
“……”
提起过去,谢淮璟的神情恍惚了一下,等待回过神来时,他脸上的恍惚已然被不甘和愤怒怨恨所取代。
“那日陛下想增收民税,可如今燕国恰逢灾害,百姓已然生活在水深火热中,若再提高民税,那岂不就是将刀子架在百姓的脖子上,逼他们去送死?”
“我向陛下提了民间的情况,陛下当时并未说什么,可到了晚上他突然派暗卫来寻我。”
“当时母亲亦在府中,我担心母亲受我牵连,便主动跟他们离开,哪知最后他将我囚禁于此,像是对待囚犯一样折磨我,我也是那时才知道,原来他早就看我们不顺眼,父亲的死亦是他动的手脚。”
还真是狗皇帝,只顾自己享乐,丝毫不顾及百姓和臣子的性命。
宁清皱了皱。
他转头望了出口一眼,又看向谢淮璟。
“你如今身上有伤,不便行动,我不能贸然带你离开,但我的血能够帮你恢复疗养。”
“我会尽快去找办法带你离开,这几日你暂且先在此熬一熬。”
身体里的疼痛已经被渐渐缓解,谢淮璟能明显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渐渐好转。
这段日子以来,充斥在心头的仇恨也被稍稍缓解了些许。
谢淮璟深吸一口气,单膝跪下来。
“淮璟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沙哑的嗓音中带着复杂的情绪,谢淮璟忍不住闭了闭眼。
应当也是老天爷看不下去,才会让吉兆出现在谢家。
宁清垂眸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后慢慢抬起了手。
银丝般的妖力从葱郁的指尖溢出,慢慢缠绕上了谢淮璟的身体。
“若他这几日再折磨你,我的妖力可迷惑他的神智,保你不受伤。”
谢淮璟的头更低了,回话的声音也更加感激凝重。
“多谢。”
时间已经不早了,宁清没有再多逗留,飞快地按照原来的路线回到了谢淮川身边。
他回来的时候宾客们正在恭维皇帝和皇后,可皇帝挂着脸,看上去兴致不高。
“怎么了?”
谢淮川摇了摇头,没说话。
宁清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用余光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接着抬手在谢淮川手背上写道。
[我找到你哥哥了,只是他的状态不太好。]
[我用妖力稳定住了他的情况,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我们必须尽快将他带出来。]
谢淮川垂着眼眸,面上的神色平静,可被遮掩在袖子里的手却悄悄捏了捏宁清的手以表回答。
宴会剩下的时间还有很长,宁清有些待不住,索性再溜一会儿,悄悄去给谢淮璟送了点吃的接着才回到谢淮川身边。
这一次他回来的时候刚好赶上皇帝发话。
宁清没心思听,自顾自地打发着时间,只有皇帝问话他才会答一句,态度也不冷不热的。
可就是这样的态度皇帝听了也没有丝毫恼怒的意思,反而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周围的宾客都看出了一点东西,可没人敢说什么。
毕竟这另外两位当事人都还没说什么呢,他们这群局外人还能说些什么。
又过了许久,百花宴终于到了头,皇帝和皇后携手回宫,剩下的宾客也三三两两地坐上了马车。
宁清和谢淮川很快就回到了将军府。
将军府里灯火通明,先前因为发热卧床不起的谢夫人披着厚厚的披风站在廊下。
“你们回来了。”
笑意重新爬上眼眸,在见到两人都完好无损的回来后谢夫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母亲怎么在外面吹风?”
谢淮川皱了皱眉,和宁清一左一右地带着谢夫人回到书房。
在书房坐下后,谢淮川便和谢夫人说起了宫宴上的情况,包括宁清找到了谢淮璟的事。
谢夫人的神色在谢淮川的叙述中一点一点凝重起来。
宁清没有参与他们之间的交流,但却默默让婢女去把阳阳带过来。
阳阳原本已经睡下了,可在听到婢女说宁清找她后便立刻起身换衣服来书房。
“哥哥。”
因为怕耽误时间,阳阳就只披了一件厚披风。
宁清冲她抬手,阳阳便乖巧地依偎过来。
那边的谢夫人和谢淮川的聊天进度已经发展到白热化的阶段了。
“母亲,如今的陛下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明君了。”
谢淮川的神色很冷,在提起皇帝时眼底隐隐带着仇恨和愤怒。
他们谢家的确世代忠臣,可做一个忠臣的代价是什么呢?
是只因一句话就要被关押折磨,还是因立功招风便要被灭门?
谢家为皇帝出生入死,可皇帝从未善待谢家。
既如此,谢家为何还要忠心于他?
“……”
谢夫人沉默着。
她与谢大将军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无论是婚前还是婚后感情都甚好。
她曾送他上战马,后来也亲自将他的灵柩接回来。
大儿子被当成犯人一样囚禁折磨,生不如死,小儿子又几次三番遇刺,就连对他们有恩的宁清也都被皇帝觊觎。
这样的皇帝……真的值得他们效忠吗?
谢夫人忍不住闭了闭眼。
不值得的。
子安说的是对的。
“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他们谢家如今虽说人丁凋零,可势力人脉却并不输其他大族。
谢淮川也沉默下来。
当今圣上奢靡无度,可膝下子嗣却不多,而且所有的皇嗣在他的熏陶下也都被带歪了根。
就算是矮子里挑将军也没一个能被挑出来的。
“为何非要从皇宫里挑选呢?”
书房里的气氛正凝重时,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小狐狸却先开了口。
清浅的嗓音里透露出几分疑惑,小狐狸歪了歪脑袋,琥珀色的眼眸漂亮又天真。
“比起皇宫里那些已经被带歪的孩子,我们明明有更好的选择。”
漂亮的琥珀色眼眸弯了弯,殷红的唇稍稍扬起一个浅笑。
“可……可女人怎能做皇帝?”
谢夫人了解到了他的意思,表情有些怔愣。
“为何不能?”
清浅的嗓音轻笑出声,火红色的狐尾推着宁阳的后背将人带到跟前。
“不过都是由天地生养,男人女人又有何差别?”
“女子为何不能承接天命?”
淡淡的妖气自小狐狸身后漫起,渐渐包围整间书房。
宁阳的身体被妖力裹挟着升起,她闭上了眼,一枚金色的龙纹印记慢慢出现在她的额头。
宁清眯了眯眼,唇角的笑意渐大,清浅的嗓音也变得有些幽幽。
“夫人,您瞧。”
“天道说—”
殷红的唇翕合着,带着笑意的嗓音一字又一顿:
“天命,本就该由女子承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