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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群青取到题目后便一刻不歇地在纸上写着,他打算先在空白纸上写出答案,等到全部做完题后,再把这些内容整齐誊抄在考卷纸上。

毕竟考官十分看重书面整洁,若是在卷子上改动太多,恐怕会影响考官的整体印象,到时候因为整洁度扣了分就得不偿失了。

宋群青一口气将三分之二的简单题全部写了出来,等到停下笔这才反应过来,天色已然擦黑,隐约还能看到其他号房缝隙中透漏出来的烛光。

他先是收起了之前晾晒的考卷,将其直接收进了空间当中,之后才将刚刚写好的卷子一一铺在身后的木板之上,等待着考卷上的字迹干至无法晕开的程度。

给自己清理出一片空间后,宋群青从书箱中拿出了一篮子馒头干粮。

他并不打算吃这篮子被撕了个粉碎的馒头大饼,而是借着篮子的掩护,从空间中取出一碗热汤和几个温热馒头来。

空间中被谢淮安提前放置了几个铜炉和锅子,宋群青在开考前便将吃食放在锅中温着,如今拿出来温度正合适,也没有冒热气引人注意。

就着温热鸡汤吃馒头,在考场上本是极为享受之事,但奈何他抽到的号房位置实在不好,他也只能寥寥几口吃完,根本没尝到鸡汤的鲜美。

吃完了饭,宋群青点了烛火又思考了几道难题,直到感觉精力不济时才吹灭了蜡烛,将卷子全部收进空间中。

他把桌板放了下来,躺上这两块木板拼接的床,却由于身形高大,只能蜷缩着在这狭小的空间中。

一夜过去,这样的姿势保持久了,醒来不免浑身酸痛,宋群青舒展几下躯体整个人才好上许多。

其实不仅仅是他,其他身形远不如他的人也有着同样的遭遇。

且其他考生还没有他那般的好心态,条件如此简陋又要忧心考场之上,基本上都一夜未入眠,早上起来时整个人都十分萎靡不振。

若是从考场的道路上一路走过去,就能发现大部分考生眼底黑青,头发也乱糟糟得不能见人。

宋群青取了点灵泉水喝下,感受到自己身上的酸痛感消散一些后,他才拿出了考题,开始细细琢磨昨天还剩下的另三分之一难题。

好在其中不少是他仔细思考后便能得出答案的题目,一上午时间过去,他就只剩下实在无从下笔的八九道疑难杂题。

又花了一下午加一晚上的时间将剩下的难题逐一攻破,胡乱写了一些实在做不出来的难题,宋群青熄灯睡下,第三日凌晨又早起将答案整齐地誊抄在考卷纸上。

他写的极为认真专注,就怕出现写错字的情况。

不过好在平日里练字多,他的控笔和专注度得了极大的提升,整张考卷下来几乎没有出现漏字错字。

将毛笔放下,又把卷子晾晒木板之上,宋群青抬头看一眼天色,这才长舒一口气,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等举手示意巡考后,由他收了卷,宋群青拎着书箱走出号房。

他回头看了一眼其他号房的考生,大多还在埋头苦写。

他又轻轻捏起衣衫一角,凑近鼻尖轻轻一闻,有些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之前在号房待了太久已经习惯了臭味,等呼吸到新鲜空气,他这才察觉自己整个人都沾染上这个味道,迫不及待想要回家沐浴。

下一场考试于明日卯时开始,宋群青可以回家休整一个晚上,明日同一时刻再次到贡院排队入场。

他并非是第一个交卷之人,先前已经有不少考生陆陆续续交卷出了考场,宋群青出去时门口已经围聚了不少人。

他一眼便看见贡院不远处穿着十分显眼的谢淮安,恰巧谢淮安也一直关注着出来的书生,见到熟悉的身影后,他举高了手使劲挥了一挥。

宋群青和谢淮安心照不宣,一个知道对方定会在门口接自己选择提前交卷,避免让人苦等。

另一个则是知道对方会提前出来,这才掀着帘子一直看向贡院的方向。

宋群青见到人,将书箱背至身后,快步走了过来。

“少爷。”阿霖低头喊道。

“哥。”谢淮安抵着窗沿用手支撑着下巴,朝着马车外的宋群青招招手。

宋群青分别回应了一句后上了马车,跟眼神熠熠的谢淮安对上了视线。

他将书箱放下,笑道:“就知道你会来等我。”

“那当然。”谢淮安轻哼一声,朝着身旁的绮罗使了个眼色,“弄碗酸梅汤端来给姑爷去去热。”

虽然已经入了秋,但天气还是燥热的很。

谢淮安在放有冰块的马车中等了两个时辰,后背都冒了点汗,更别提这几日一直待在号房中的宋群青了。

经他这么一说,宋群青才想起来自己身上有着一股汗酸和旱厕混合的味道,尤其是在封闭的马车中更是明显。

他嗅闻的动作被绮罗敏锐察觉,将酸梅汤递给他后,便十分麻利地把窗帘和马车帘子全部掀了起来,好让味道能够散出去。

同时还不忘提醒道:“姑爷,家中已经备好了热水,等您一回去便可洗漱了。”

“好。”宋群青侧目,但随后便被手上冰凉的酸梅汤吸引了注意,他端起来啄饮一口,整个人都凉爽起来。

“可还要等孙韶华他们出来?”谢淮安重新将目光投射到贡院门口,察觉宋群青摇头的动作才收回了视线,“那我们就直接回家吧。”

宋群青放下碗,苦笑道:“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他身上的味道已经重到让自己无法忍受,更何况身旁还坐着谢淮安,他可不愿意让小安一直闻这味道。

至于孙林二人,这三天的考试下来,估计早已筋疲力尽,想来也会选择直接回家。

且这还只是第一场考试,后面还有两场硬战等着几人,聚在一起难免会多聊几句题目和答案。

如此一来不仅徒惹伤感,而且还会消磨后两场的信心,倒不如考完就不要见面。

热水沐浴一场,又拥着爱人在舒适柔软的大床上睡了一觉,前三日的疲倦一扫而空,宋群青神清气爽地起床。

昨夜里下了一场小雨,凌晨起来有着些许寒意。

宋群青临出门前被谢淮安塞了件厚重的外衫,本以为就是凌晨用一用。

哪知道第二场的几个晚上都在下雨,这件外衫可派上了大用处。

宋群青裹着外衫,静静聆听着雨敲打屋顶的声音,平静着呼吸准备入睡。

但一想到自己两日才写了一半的策论,他便辗转反侧到难以入眠。

也许是因为太想考个好成绩,他抛弃了写了一天的策论,换了一个自认为更好的立意重新作答。

写第二遍策论时,他又在仔细斟酌每个词和每句话的使用,导致他的策论进度慢得离谱。

明日便是最后一日,看来要加快时间赶紧写完剩下的内容了。

宋群青强压住心中的躁意,逼着自己浅浅睡了一会。

等再次起床时天还是黑的,他用冷水洗了把脸,好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而后才点着灯继续昨日未完成的内容。

烛光未断,等天光大亮时已经燃尽,只余下凝固在桌子上的些许蜡泪。

他答题之间,还恍惚分神听到了隔壁号房传来的几声轻微咳嗽声。

想来是夜雨寒凉,让本就耗费心神过大的考生给折腾病了,这对考生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宋群青笔耕不辍,终于赶在梆子声响前将策论完整誊抄在考卷纸上。

举手交了卷后,他甩了甩写到酸软的手腕,背起书箱跟随着人流一起往外走去。

按前几日的归家流程走了一遍,他于第七日凌晨再次站到贡院门口。

还好这几日天朗气清,完全不复之前恶劣的天气,这不禁让包括宋群青在内的考生们都松了口气。

要是再来几天夜雨,恐怕大部分考生都支撑不到考试结束就被抬出了考场。

第三场考试的内容考得很杂,包括但不限于诗歌、算学、农学甚至还有《周易》之类的内容。

好在宋群青这几天听从了欧阳昱的安排,从他那儿借了不少书去看。

如今面临这些杂题,即使他并不能完全理解答出,但却能答个大概,这对现代灵魂的宋群青来说已经算好的了。

能顺利考完九日七夜的考生现如今无一不是身心俱疲,不少人刚走出贡院时都萎靡不振,甚至有身体虚弱的撑不下去直接倒在了家人的怀中。

宋群青的身体素质在书生中算是顶尖存在,但即使是他,也依旧感到十分疲累,刚一上马车便靠在车壁上睡了过去。

谢淮安哪里见过他如此疲倦的模样,担忧地压着他尽快沐浴上床补觉,还吩咐厨房后几日多做些大补的汤来补补身子。

经过了几日的休整,参加乡试的书生都差不多恢复了元气,各大酒楼中常见到书生们聚在一起讨论着这次乡试。

其讨论的话题大多都离不开乡试的题目,以及猜测这次乡试的头名究竟是何人。

就连衢州内的赌坊都开了盘,那些提及率高的名字无一例外都被标了赔率,宋群青这个今年院试的案首自然也在其中。

“厉玉衡可是衢州鼎鼎有名的天才人物,他三年前的院试便得了案首,如今经过三年的累积必定比昔日更为厉害,我已经下注了,赌他是此次解元。”

“三年的累积就能让案首到解元?那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我倒是觉着胡书鸣极有可能,要知道他可是李先生座下的头名学子。李先生是什么人呐!人家可带出过解元,如今再带一个解元想来也正常。”

“兄台这话未免太臆断了些,李先生是厉害,但能不能拿到解元还是得看学子自身的本事,听说府学几次测验当中胡书鸣都未拿到第一,想来解元应当与他无缘了。”

“那厉玉衡厉公子,人家的老师也是一代大儒王恒之,按你这说法岂不是也没夺得解元的希望?”

“你……!”那开口的书生被这话堵的哑口无言,只好一甩衣袖,“你可知胡书鸣几次被夺第一都是同一人所为?”

“哦?”另一跟他顶嘴的书生好奇地挑高了眉毛,“谁啊?”

“宋群青!”

“宋群青?今年衢州院试的案首?他不是才刚进府学没几日吗?怎么就如此厉害了?”那人被这名字惊了一跳,连忙追问道。

哪知道告知他的书生只是斜睨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但他不说,但有人便管不住嘴了:“也就是两次侥幸夺了第一罢了,要不是欧阳夫子把他当亲儿子一样,什么都告知他……凭他这么个资历尚浅的人哪里夺得了第一啊?”

他语气之中的酸味一览无余,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是欧阳昱透题给宋群青,才让宋群青夺了胡书鸣头名的位置。

这话一出,便传遍了整个衢州,其中自然是有的人信,有的人尚且存疑。

但宋群青在赌坊盘上的赔率却持续走高,这意味着看好他的人越来越少。

孙韶华眯着眼,恶狠狠地盯着楼下那群七嘴八舌的书生。

他们正讨论着能夺解元的热门人选,期间还含着不少暗地里贬低宋群青的话语。

谁叫宋群青是此次院试的案首呢?

若他不是案首,便没有人会关注他下不下场。

若他选择不参加此次乡试,则自有人夸他懂得沉淀。

但他选择参加乡试,就意味着他成为了诸位“前辈”的强劲对手,那感到强烈威胁感的这群人定不会嘴下留情。

更别提宋群青现如今为人所知的,要么是他谢家双婿和衢州案首的身份,要么就是两次压过胡书鸣夺得首位之事,且这样的第一在流言中还是耍手段得来的。

这样的声名,与写一篇诗便火一篇诗的才子厉玉衡,以及多年蝉联府学首名的胡书鸣自然无法相比。

“他们在胡说八道什么!”孙韶华实在听不下去,狠狠一拍桌子,转头看向正慢慢品茗的宋群青。

见他神色自若,孙韶华气道:“宋兄,底下那群人如此污蔑你,你就不生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