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着被子起来时,还能听到外头传来的淅淅沥沥的雨声,这雨竟是下了一整夜都没停歇。
宋溓又是一早起身去了书院,而她起身时,身边的位子已经不暖了,可见人走了有一会儿,而此刻天光未亮。
浑身都黏哒哒的难受,也酸痛,这些日子,他越发胆大不顾及,倒是叫她颇有些耐受不住。
少年气盛,精力又足,每每做起那事来,都不由得旁人叫停,很是霸道。
青夏起来清洗,洗过后转过身来看着床铺,将铺在床上的薄垫取了下来,颇有些庆幸。
那是田田一早洗了篓子里的床单,她有些过意不去,到底不是在府中,在这里一切从简,她和主子之间那点事,本想遮掩一些,可那床单被田田拿出去洗,又请了清源和炎炎二人帮忙拧干,心里很清楚,依着田田是绝对不会多说什么的,而那两个大男人也不会过多的揣测,本来于这样的事颇为隐秘,连那避子汤药都是田田私底下去熬的。
可到底还是难为情的。
于是青夏便在自己的箱子里找出了这条薄垫来,这本是每月来了月事以后需要用的,此间留在这里,倒也方便。
昨夜他不管不顾的强来,青夏自知他兴趣来了扭捏不过,只软声哄着他先拿了垫子来方才放心。
红着脸蛋将薄垫放进篓子里,松了口气似的离开此间,而在她和田田房中,田田又像是一夜没睡,等她回来后,将凉汤喝下,田田在问那郭茹颜之事和当下情况之间,选择了先关心姑娘:“昨夜见姑娘过去半个时辰都没回来,便想着许是被大少爷留下了,姑娘这些日子这凉汤喝的过于频繁了,虽说这药方温和了些,可到底是寒凉之药,于身子总是有碍的。”
青夏看了眼桌上空着的药碗,轻叹了口气,说道:“也没什么办法,这已经是最稳妥的法子了。”
田田拧眉,迟疑着道:“姑娘虽没与奴婢说过,可奴婢看得出来,您如今是想踏实的和大少爷过日子,既然如此,以后姑娘也会和大少爷相守,这药何不就……不喝了?”
想通了是一回事,可却不代表在这件事上脑子不清楚了,随心所欲去。
青夏看向田田,说道:“不喝这药了,等哪日不小心有了孩子,难道你要看我生生落胎吗?”
田田大惊,跳起来想要捂住她的唇,动作未动终觉不妥,只是眼里还是惊恐不已:“姑娘怎么这么说呢?谁会愿意看着姑娘遭罪呀?奴婢只是怕这寒凉药物本就与女子身体有异,喝多了还不知往后您再来月事会如何疼呢!”
青夏抿唇,深深沉下了口气,语气软和下来,知她好心意,便说:“你说的不错,我如今确实改变了些想法,他对我好,我也愿意就这样留在他身边,无非是和我之前的想法有些背离了,可若我和他一直如此,我也是能过得下去的。”说到这里时,目光还是柔软的。
从前,她何其清醒,她知道在那富贵窝里,一个无权无势的人就如同一个玩物一样,主人家高兴了拎着转两圈,不高兴了一脚踢得远远的再不碍眼,她多害怕自己在这些人眼里就是一个可笑的玩物,如实交付真心,到最后体无完肤还算是轻的……
可与人相处,最重要的便是过日子,日久生情,点点滴滴刻入骨髓,她无法忽视,有时面对他那密密麻麻的心悸,他的霸道是真,可他对自己的好也是真,有时青夏也会想,自己这算不算是清醒的沉沦呢?
世间的赌徒何其可恶,赌的大了倾家荡产,再大一些人亡家散,而她这一回也做了一个没有退路的赌徒,便赌他的真心不作伪,他的诺言重千金。
“既然做了这样的选择,便更要提起精神来应付以后的事情,我知道国公府不简单,他也不简单,这样的选择只会令我在以后的处境里更艰难一些,可这些都是我需要承受的,我没觉得难。”
田田面色有惑,她终究是不明白,为何姑娘已经心甘情愿在大少爷身边了,却还是这般小心,拘束的比从前更甚。
“姑娘和大少爷之间心意相通,感情极深,就算…就算大少爷以后娶了正妻,也未必会和那郡主有同您之间这么深的感情,奴婢不明白,为何您总是这样谨慎,您选择了待在他的身边,不就正是信任他对您的感情,又为何不敢再为自己多争取一些呢?”
青夏口中发酸,方才喝了那凉汤,味道令人作呕,又说了会儿话总是没压下去,倒了杯温水润口,在听完田田的话时,眼里蒙上一层迷雾,说了句更让田田不懂的话来。
“田田,我有这样的选择,你只能祈祷日后大少爷和郡主之间感情甚笃,情谊深厚,只有这样,我才不算做错了。”
也只有这样,她作为通房,亦或是妾室,才能有好日子过。
诚如大少爷所说,若他此生只要一妻一妾,那对郡主来说,便没了什么威胁,也不用日日担心夫君会在什么地方又领了个人回来,要纳入府中分走她的丈夫,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这唯一一个便显眼了起来,她只能祈祷日后大少爷和未来夫人之间能和满。
大家都是欢心的,院里便会少些事端。
田田:“难道您就没想过,在夫人进门之前先怀上,这样以后您的地位也不会比谁差,即便是做妾也有长子傍身。”
“奴婢知道,您肯定会说,正室未进门,嫡子未出身,不论妾室通房都要守好本分,不应先有庶子女,可是……您怎就知道,您有了孩儿,大少爷会不高兴,国公爷和老夫人会不高兴?到底是第一个孩儿……”声音越说越小,田田也心如擂鼓。
青夏猛的看住她,那眼神叫田田心里一慌,连忙摆手:“奴婢不是……奴婢说错话了,姑娘莫气。”
她反应之快,叫青夏直蹙起眉头,一股气郁在心里无法疏通。
“你若这样想,若往后的日子都想着如何去帮我争个高低来,那以后可就没什么平和的日子过了,咱们都不了解这位郡主,她未嫁进宋府,就想着如何算计她未来的生活,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好过一些,可是我不愿这么自私,我本就占了别人的位置,若我还心存妄想,事事争先,那将来……怕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田田此刻脑子转的快,却说:“可您先前说人心易变,情意会改,奴婢也只是担心,若有朝一日群主进了府,与大少爷之间如您期盼那般有了感情,到那时少爷淡忘了您又如何是好?”
一句话,将层层迷雾都通了气,雾散开来,露出来原本的面貌。
她说的没错,有些事情上,争也是错,不争也是错。
如今的一切都是建立在有情义上,可倘若哪天情谊不再,往日情人淡漠如初,又如何是好?
一个在深院里的妻子和妾室,本质上的区别那是天差地别,如同不可跨越的鸿沟,田田所有的担心,所有的想要未雨绸缪,都是更想让自家的姑娘未来再多一重保障,至少将来有什么变故的时候,她也有支撑,而那支撑不是姑娘口中说的轻易改变的情谊,而是实实在在的,令宋家上下不能抹去的,子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