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爷,如同那日莲睡居碰到的爷,满目温情,声音蛊惑,不得不承认,若爷待她一直这般,或许沉沦是迟早的事,但,正是因为见识过他的喜怒无常,青夏无比清晰的明白,若是自己当了真,迎接自己的只怕是万劫不复。
吃一堑长一智,她不会让自己迷失在漩涡里。
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她别过头去,要与他拉开距离,声音低低的说:“大少爷说笑了,奴婢身份低微,不敢与大少爷拉拉扯扯,有伤大少爷体面。”
怎会看不出她眼里的惧意,又怎会看不懂她的躲闪,宋溓想到那日,她的缩瑟、哭喊、低啜……
这些日子与她朝夕相处,也摸清了她的脾性。
模样娴静温软,性子却是十足的有主见。
明明日日同自己相处,却未越雷池一步,她分明有很多机会献媚,就连静居那另一个丫鬟,即便自己不曾召见,也想方设法的盼见面,等伺候,她比之那个女人,不知有多少方便,可她一次也未有过。
明明老夫人那样耳提面命,可她却不动如山……
这样老实令人省心,也非那奸佞长相,瞧着令人心安。
“青夏,可是怕爷。”没什么疑问,他是肯定,这院里没有不怕他的。
青夏眼睫微颤,头更低了,却叫他捏住下巴抬了起来,不期然的同他对上视线,青夏呼吸一滞,只觉分外狼狈。
“回话。”
青夏:“大少爷英姿,无人敢视,奴婢只是敬畏。”
“爷不需要你的敬畏。”宋溓如是说道,不错过她任何一个表情。
青夏深吸了口气,主动与他相视,眼里却多了几分冷静,她说:“奴婢不知大少爷此番是否又是试探,是试探奴婢的忠心?还是奴婢的痴心妄想?”
她声音清冷,问的话也凌厉的厉害,单单一句话,直中要害。
“为奴为婢的本分,青夏不敢说做到最好,但也一直恪守本分,从前在老夫人身边如此,如今在大少爷院里也如此,奴婢知您厌恶后宅混沌,从不敢显眼惹事,大少爷,您不必总是试探奴婢,若您实在担心奴婢意图不轨,奴婢也不能与主子争辩什么,您可打发了奴婢去,奴婢只会万分感激!”
宋溓眯了眯眼,离了她些距离,打量着她的身子,原以为是个不声不响的木头美人,如今才发现,这个奴婢也有几分风骨,竟隐隐同他叫板,而他也竟无一丝恼意,只觉难得。
身边的女人,对着自己无不媚颜软语,何曾有人像她这般,避之不及,甚至还敢拿话来刺自己。
“爷不过问了你句话,便叫你如此生怒,可见在爷身边这些日子,养出了不少脾气。”
若是往常听到大少爷这话,青夏少不得要惶恐万分,跪下自辩,可今日他的话语说的这样暧昧,那语气里的宠溺简直叫她头皮发麻。
“奴婢不敢有怒,奴婢只是说了心里话。”
宋溓:“那你在老夫人面前会这般?还是在四小姐面前会这般?”
老夫人对她们这些丫头才没这么多事,平日贴身伺候的也不是她,四小姐更不用说了,那才是这宋府一等一的良善人,从不假于她,也未看轻她。
四姑娘于她而言,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善人家,她的眼里从不会有这样的打量,话语里也不会试探,更不会身体上惩罚、凌辱于她。
原来,她心里的愤恨一直都有,只是不敢说,不敢想。
青夏咬住下唇,在主子面前,她哪里敢有什么情绪。
见她不语,宋溓蹙了眉头:“如今爷问话,你便沉默不语,以后岂不是要无视爷了?”
青夏暗叹了口气,她的话不知说的多明白了,她不明白,大少爷今日这些话究竟是让她做什么?
“大少爷,奴婢不知您究竟所谓何,奴婢蠢笨,您不妨说明白些,好过叫您瞧着奴婢蠢笨的样子生气。”
说明白些,他要如何才能说的明白?
宋溓被她问的有些烦躁,他不喜她这样无波无澜的模样,明明在莲睡居,初来目安院,她是那样主动,温顺,像只小猫儿一样。
如今她守着这条界限,是思量着要同自己划清干系呢。
“爷要你……”
青夏讶异,眼里的惊诧愈来愈深,而话到一半的宋溓却像是说不出口,烦躁的回了自己的桌案,看了她好一会儿,那眼里的挣扎,自恼化作一根内刺,叫他自己难受的紧。
“你下去。”
青夏求之不得,欠了身忙就退出去了。
她走后不久,喆友被主子的声音叫进去,方才见青夏姑娘满面愁容的离开,就知这里面怕是不好了,果不然,一进这书房,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喆友长了几个心眼,恭敬的伺候。
“这个青夏如今是越发恃宠而骄了,你去好好教教她规矩。”
喆友呆了一瞬,明明这两天都还好好的,大少爷看她的目光也不像是要发难的样子,可怎么就一个上午,就到了要规训她的地步了?也未曾听到这里面争吵啊!
思忖了片刻,喆友说道:“奴才多嘴问一句,是需要教哪方面的规矩?青夏姑娘可是犯了什么错?”
恃宠而骄?到底谁宠她了?
宋溓黑了脸:“确实多嘴!”
是啊,找不到一个好的理由,如何罚得?
喆友是大少爷的心腹,自小同大少爷长大,自认是了解大少爷的,有些话当着主子不敢说,可这些年不敢说、不能说的,他也做过不少,此刻也不在乎多关心一些会打听到什么秘辛来。
“奴才见您这两日同青夏姑娘极好,您是有何不如意,要寻她麻烦呢?”
“谁要寻她麻烦?”宋溓蹙眉。
喆友愣了愣:“若不是故意寻麻烦,何故要借口规训?大少爷,青夏姑娘很不错了,若真有何处令您不满,打发了就是,您这样倒是挺莫名其妙的,只怕就是让姑娘挨了罚,心里也摸不清门道,将来再犯,岂不是没个头了。”
宋溓:“……”
好,现在成了他莫名其妙了。
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