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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后,众妃嫔回到紫禁城。

这时意欢已经出宫,众人也知道了这旨意,虽然都很惊讶,但也无人敢多问。

众人有意无意地避免谈起,叶赫那拉意欢这个人仿佛从来没在宫中存在过。

很快到了九月,又一批宫女即将离开宫廷。

这一日,叶心到承乾宫拜见。

嬿婉忙命人赐座,又让春蝉把孩子抱到她面前。

叶心有些手足无措,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公主,笑一个?”

璟玥咯咯地笑起来。

叶心跟着笑了笑,忽然微红了眼眶。

她起身跪下,郑重行礼。

“奴婢今年九月便要出宫,今日,是来向炩贵妃娘娘辞行。”

嬿婉大感意外,叶心今年已经三十岁了,双腿又有旧伤,在宫中到底有份差事,自己这边也时不时送东西,她过得倒还算滋润。可出了宫,这日子只怕就不好过了。

叶心道:“伤害过奴婢的人已经各得报应,帮助过奴婢的人也过得很好。对炩贵妃娘娘和小公主,奴婢也已经放心了。现在,该是奴婢走出宫门,与过去告别的时候了。”

嬿婉有些不舍,她压下泪意,对澜翠道:“快去取二百两银票来,还有那两瓶化瘀止痛的药膏,和我那个灰鼠皮护膝来。”

叶心再三推辞,嬿婉还是坚决把银子和东西交到她手中。

松枝、柏枝最终没有出宫,而是选择明年去二阿哥的府邸伺候。

绿枝已经二十三岁,容音让她提前出宫了,除了长春宫给的赏银,她也得到了嬿婉的一笔银子和特意交待内务府留给她的几件首饰,都是闪亮亮的纯银,镶着美玉珠宝,看着就价值不菲。

绿枝喜滋滋想,原来璎珞姐姐说的苟富贵勿相忘就是这个意思呀!

又过几日,阿箬带着和婉公主去寿康宫拜见裕太妃,听裕太妃抱怨了几句。

五阿哥在九月初进了上书房,太妃们悬心得很,生怕他累病了,还特意让宫人让他带了点心过去。

结果有一次碰到海兰,海兰便送了些衣裳过来,娴答应也说海兰想来给五阿哥请安。

到底是孩子的生母,太妃们也不好断然拒之门外。

但一个眼错不见,海兰就把孩子带到某个角落,叽叽咕咕不知道说什么。

好在皇后身边的璎珞来送东西,正好碰见,就阻止了海兰,把永琪带回太妃处。

皇后来请安时也委婉地说,为了永琪好,尽量不要让永琪与海兰单独相处。

裕太妃道:“那个海兰,肯定不安好心!”

阿箬道:“不安好心,也翻不出天去。五阿哥读书都怕累着,骑射是别想了,皇上也不喜欢他,见他的次数还不如皇后娘娘见他的次数多。如今二阿哥婚期将近,等二阿哥成婚开府当差,就更没有五阿哥什么事了。”

这时外头忽然喧嚷起来,接着春桃跑进来道:“主儿,裕太妃,不好了,通太嫔在外头见着和婉公主,非说公主是纯悫公主,抓着不放,您两位去看看吧。”

两人霍然而起,裕太妃一面抱怨道:“这通太嫔自打几年前给娴答应气病后,真是越来越糊涂了!”一面与阿箬匆匆出去。

因着敖登明年就要成婚,超勇亲王派苏巴什礼押送车队,送来许多毛皮珍宝,作为敖登的嫁妆。

苏巴什礼为纯悫公主亲子,又娶了敦恪公主的女儿,与皇家联系颇深,超勇亲王令他前来,也是彰显自己对这次结亲的重视。

他天资平平,又从小受尽宠爱,养成一副小少爷脾气,不大撑得起事,所以即便他是嫡出,生母身份尊贵,却并未在漠北担任军政要职,只是负责一些不要紧的事务,安闲度日。但也因受宠,虽然年过而立,仍然天真憨直,心无算计,并未因权势分配与两名异母兄长生疏隔膜,对敖登这个和他一样出生后便丧母的孩子更是同病相怜,十分亲厚。

叔侄相见,平素沉稳的敖登欢呼一声,像一只小鸟般飞奔过去:“苏巴什礼叔叔!”

苏巴什礼爱怜地伸手想摸摸她的头,但想到这时敖登已经十三岁了,该避嫌了,只得把手放下。对着敖登身后的车尔登扎布与侧福晋行了一礼:“二哥、侧福晋。”

车尔登扎布点点头:“先去给公主额吉上炷香吧。”

超勇亲王侧福晋带着兄弟俩在公主府正堂中纯悫公主画像前焚香礼拜,画像上的女子按照固伦公主的服制着东珠宝石朝冠,石青绣团龙金片海龙镶边的衣袍,面容肃穆。

其实纯悫公主薨逝后许多年才得封固伦公主,生前根本没穿过这套朝服。

别说没见过她的苏巴什礼,就连车尔登扎布这个对她还有模糊印象的,都觉得这画像上的人很是陌生,并不像记忆中的嫡母。

上完香,苏巴什礼嘟囔了一句:“额吉生前有这么严肃吗?”

车尔登扎布回忆了一下:“我印象中公主性子温和,总是笑着。不过怀着你的时候,公主就变得爱哭了。”

侧福晋道:“可不是么,女子有孕辛苦,而且那时候外边乱,所以公主心情不太好。妾身还记得额驸那会儿经常推掉公务应酬陪着公主呢。”

她忽然意识到再说下去就是那个禁忌话题了,忙道:“哎呦,妾身多言了。”

车尔登扎布生硬地转移话题:“其实,三弟的手生得与公主很相似呢。”

他还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公主有时候会把他抱到腿上,用手指着桌上的几盘糕点问他喜欢哪种,再拿了喂给他。

两三岁时的他视野里只能看见公主的手和裙摆,公主的手有些肥厚,手指粗短有肉。他也是长大后才知道汉家文人对女子的手指有“指如削葱根”的描写,按世俗眼光来看,那双手不能算一双美手。但公主的手一直都干净滋润,白皙柔软,散发着净手豆面的淡淡香气,她平日里不染指甲,总戴着一枚卷草纹镶祖母绿戒指、和两枚护甲,抱他的时候将护甲摘下,手上就更素净了。

而苏巴什礼虽然面容更加肖父,但却不像策棱有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他的手就如公主的手一般,但因为是男子,手掌生得更大,再戴上象征蒙古贵族身份的巨大银镶宝石翡翠扳指,手指便显得更短了。

苏巴什礼伸出双手看了看,并没有接着说什么。

他们走出正殿,仆役正忙着将马车上的各样珍宝卸下,清点入库。

苏巴什礼让人取来自己的行囊,从中取出一个锦盒,打开,是一对赤金镶宝石长簪、一对碧绿莹润的翡翠手镯和那枚卷草纹镶祖母绿戒指。

他将锦盒交给侧福晋:“这是阿布给敖登的陪嫁首饰。”

侧福晋神色震动:“这都是纯悫公主从前戴的,是公主的陪嫁啊,这这这……太贵重了。”

苏巴什礼道:“敖登嫁的是皇子,用皇家的首饰是应当的。若是我额吉还在,也会把首饰留给敖登当嫁妆的。”

侧福晋这才收下。

苏巴什礼又道:“还有,敖登的陪嫁侍女,是阿布点的人,叫做吉雅。”

车尔登扎布问:“吉雅?我记得敖登从前的侍女中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人。”

苏巴什礼回答:“她是二哥到京城当差后,才来家里的。她原本是……巴林部的奴隶。这名字,是阿布赐下的。”

他犹豫了一下,接着说:“其实,她是巴林王与一名女奴所生。巴林王妃拒绝承认这对母女的身份,所以吉雅之前一直是马奴。巴林王一家有一回狩猎时带了她来伺候马,正好被敖登看上了。”

车尔登扎布思索了一下,道:“阿布的安排自有阿布的深意,不过,巴林王会因此不满吗?”

苏巴什礼笑道:“二哥太谨慎了吧!区区巴林部,在蒙古四十九部中排第四十九,占地不过小小两旗,我们喀尔喀部雄踞漠北,是最强盛的部落,别说一个女奴,就是要他巴林王的嫡亲女儿当敖登的侍女,巴林王胆敢说半个不字?”

车尔登扎布正色道:“话不是这么说。满蒙联姻是旧俗,如今敖登有这个福分嫁给二阿哥,只怕日后会有更多蒙古贵女嫁到京城。这巴林王的女儿,也许也可能成为敖登的妯娌,甚至有可能入宫为嫔妃。即便巴林部弱小,也不能小视。”

苏巴什礼似乎想起来什么往事,憋住笑,半晌才道:“放心吧二哥,敖登是皇后娘娘的儿媳,就算巴林王家的女儿日后走了大运道入了皇上的后宫,成了敖登的庶婆母,那个蠢丫头,也不能把敖登怎么样,巴林王有这么个女儿,想鸡犬升天,也难。”

而敖登此时正迫不及待地将她的马从门外的马队中牵出来。

那是匹成年不久的雄性蒙古马,通体棕黄,高大却温驯,它低头嗅了嗅,感受到小主人的气息,兴奋地打了个响鼻。

它是由策棱最神骏的马儿配出来的,刚刚出生时,策棱便将它送给了敖登,当做她八岁生日的贺礼,并取名为“特勒骠”,这名字与唐太宗昭陵六骏中那匹突厥黄马相同,可见策棱的寄望。

敖登抚摸着它,夸赞道:“特勒骠已经不是小马驹了,看你多么健壮,鬃毛多么顺滑!”

一旁的仆人笑道:“小主人,这马儿一直是吉雅在照顾,看来吉雅照顾得很好。”

敖登问:“吉雅?那是谁?”

她背后响起一道压抑着兴奋的女声:“小主子,奴婢吉雅,给小主人请安!”

敖登回过头,看见一个十几岁的女孩,见她转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

敖登让她起身,皱眉回想了一番,忽然想起来这是谁。

她犹豫地问道:“我想起来了,你是从巴林部来的那个马奴。你为什么来到了京城?”

吉雅恭谨道:“奴婢是受额驸之命,来当小主人的陪嫁侍女。”

敖登的脸上立刻浮现出紧张的神色,上前两步,小声道:“那么从现在起你应当听我的吩咐。你是阿布入京后才来的,阿布之前没有见过你,一定会问你的身份。你不能告诉阿布我把巴林湄若打了一顿的事情!”

吉雅道:“主子当时救了奴婢,奴婢当然不会把这件事告诉老主子。”

苏巴什礼这位皇帝的表兄弟兼堂妹夫,到了京城,自然要递了折子问候。

皇帝便召他入宫觐见,安排了宴会。

苏巴什礼出生后不久便被策棱带到塔米尔,很少进京,面对素未谋面的皇帝表哥和皇后表嫂也有些拘谨。

午宴结束,皇帝表示他还有公务,让进忠带着苏巴什礼在御花园散散心。

已经是秋季,午后的阳光也少了几分温暖。

苏巴什礼信步走着,忽然,不远处,几名宫女太监簇拥着一名鹤发鸡皮的老妇朝他们这边过来。

那老妇一身石青色绣团花衣袍,全白的头发已经不剩多少,只简单挽着个小发髻,插着一根银镶珠发钗。

进忠远远看见,立刻对苏巴什礼道:“您是不是先到一边的亭子里坐一坐?”

苏巴什礼意识到进忠并不想他与那名老妇相遇,可是心中忽然升起疑惑,便问:“那是哪位主子?”

进忠有些为难,答道:“那是圣祖爷时的太嫔,这如今啊,年纪大了,有时候会认错人,奴才等怕她扰了寿康宫其他太妃太嫔,所以常常伺候着她出门散心。您是晚辈,要是那位太嫔一时认错,相互冲撞,也不太好不是。”

苏巴什礼哦了一声,便要与进忠离开。

可两人说话间通太嫔已经过来,两人只好先站到旁边行礼。

通太嫔行至他们面前,忽然脚一软,一个趔趄,就朝一边歪倒。

苏巴什礼下意识去扶,恰好扶住了通太嫔的手。

一旁的太监宫女也一齐搀住通太嫔。

苏巴什礼松了手,退后一步,跪下道:“奴才失礼,请太嫔恕罪。”

通太嫔感受到扶住自己的那双手,似乎和记忆中某一双牵着自己的手很像很像。

她麻木苍老的脸上浮现出惊诧神色,手指颤抖地指向他:“你……你是……”

苏巴什礼不明就里,仍是回道:“奴才是辅国公苏巴什礼。”

通太嫔闭上眼,两行浊泪顺着凹陷的脸颊缓缓滑落。

几日后,通太嫔薨,享年八十一岁。

她临终前嘱托,将自己入宫时的首饰,全数留给外孙苏巴什礼。

苏巴什礼拿到一匣子首饰,沉默了一下,问来送东西的进忠道:“通太嫔母家还有什么亲人吗?”

进忠道:“这……乌拉那拉氏早就全族获罪,如今还在世的,只有一位娴答应,和一名没入辛者库的宫女樱儿,樱儿现在在柔淑长公主那儿伺候。这娴答应,从前冲撞过通太嫔,当时皇后娘娘也在,还受了波及,皇上和一众太妃、太嫔,都有耳闻。”

苏巴什礼沉默半晌,打开了匣子。通太嫔入宫时,家境一般,因此她的首饰并未用上多好成色的金银宝石,式样也不繁复,几乎每一样都带着石榴、葡萄、葫芦式样的装饰,是多子多福的好意头。

他挑了又挑,终于在几件首饰中挑出一支嵌珠石蝴蝶银簪,上面的小小珍珠已经发黄。

他关上匣子,递给进忠,顺手塞了点碎银子:“我没有女儿,妻妾也不缺首饰,只想留下这支簪子在亡母灵前供奉。请公公安排一下,把剩下这些首饰给那个樱儿吧,自己戴着,或是卖了换钱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