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方子圆搬家时,季月朋和方子玉才得知此事,被她崇高的情意和担当深深打动,于无形中又添了一重对她的敬重。日后,方子圆只要想做什么事,在资金方面,他俩总是力所能及的倾囊相助。
方子玉多次提出让涵墨住到自己的家中,和望舒一起上学,同吃同住,都被方子圆婉言谢绝了。
季月朋常喝的大醉而归,对孩子的影响不好,尤其是男孩子。涵墨刚摆脱了一个赌鬼爸爸,不能再接近一个类似酒鬼的姨夫了。自己的孩子,还是由自己带最好。作为单亲妈妈,她要用更多的时间好好陪伴在涵墨的身边,加固母子之间的感情纽带,给予儿子足够的快乐,还有安全感。
怕伤到方子玉的心,也会影响到望舒对季月朋的态度,方子圆没有直接表露内心真实的想法。
涵墨早早做完作业,洗干净双手,跑到餐桌边,帮方子圆将做月饼的馅料团成一个个小圆球。
“不错!不错!味道真是好极了!”
涵墨团了一个椒盐馅的小球,丢进嘴里,有滋有味地嚼完,咽下,咂巴咂巴小嘴,扭扭小腰,模仿起某位相声演员的口吻,发出独家赞美,将方子圆逗笑了。
“亲爱的皇额娘呀,您操劳辛苦了!就让皇儿喂您吃!您也吃一口,品一品,尝一尝,味道是不是真的好极了?”
涵墨又团好一个椒盐馅的小球,送进方子圆嘴里,说、唱、动一气呵成,样子认真又搞笑。
“皇儿的心意娘收到!味道的确是好极了!好极了!美极了!还有一个妙极了!”
方子圆学着涵墨的腔调,快乐地应和着。
娘俩开心地说笑了一会儿,方子圆疼爱地看着涵墨,虽不忍心,还是转移了话题。
“涵墨,妈妈有件非常重大的事情,现在需要和你商量,征求你的意见。”
“是什么非常重大的事情呀?您说吧。”
“你爸爸私自挪用了单位十几万元货款,必须归还。他没钱,妈妈也没有钱,只能拿我们现在住的房子帮他偿还。”
“妈妈,我们都和爸爸离婚了,他欠的钱他自己还,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我们帮他还?”
“如果我们不帮他,他会被判刑坐牢的。”
“坐牢?是不是跟电视剧里演的一样,爸爸也会挨揍,会被监狱里的一帮犯人揍的很惨?”
“应该不会吧?妈妈也不知道。”
“可是,可是我们没了房子,住到哪里呀?”
“妈妈会向学校申请住房的。”
“和我们现在住的房子一样吗?”
“不一样,只有一间宿舍。”
“爷爷呢?我爷爷知道爸爸的事吗?”
“这件事就是你爷爷告诉我的。”
“爷爷是不是也没钱了?”
“你爷爷四处借钱,也没借到多少。”
“爷爷还说什么了?”
“他说实在没办法,就让你爸爸去坐牢。他在牢里待上几年,吃些苦头,出来也许就不会再去赌博了。”
“那我们就听爷爷的吧。”
“你爷爷说的那是气话。你爸爸如果真的坐了牢,以他的性格会自暴自弃,这辈子就彻底完了。况且他是你的亲生父亲,一旦有了犯罪案底,会直接影响到你的将来,你上军校的理想就不能实现了。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将我们的房子交还给你爸爸所在的单位,抵偿他挪用的公款,免去他的牢狱之灾。”
“如果真的有外星人就好了,我会想办法见到他们中的一个,请他早几年带爸爸到外星去,那里没有赌博这种害人的东西。”
方子圆放下手中一个做好的月饼,将涵墨揽进怀中,圆润白皙的下巴轻轻在他乌黑的头发上来回摩挲着,感触着他心中强烈的情绪起伏和一股泪水被压抑住的颤动。
“我听妈妈的,不要这房子,更不要爸爸去坐牢,牢里有凶狠的犯人,也许会将他打成残废的。”
“涵墨,不要强忍着眼泪,想哭,就哭出来吧。”
“妈妈,我是男子汉,不能哭,也不想哭。哭有什么用!既丢人,又解决不了问题。”
“你现在还是个孩子,可以哭的。在妈妈面前哭,更不是件丢人的事。妈妈小时候也哭过,痛痛快快的哭过好几次。哭出来吧,将这段时间所有积压在心中的委屈、愤怒和怨恨都哭出来,哭的干干净净的,你会更快更好的成长为一名真正的男子汉。”
“为什么?”
“强忍住的情绪和眼泪,有时会将人憋坏的。忍的久了,心灵还会变形,甚至扭曲的。涵墨,哭出来,痛痛快快的将压抑在心中的一切都哭出来吧!有妈妈在,你什么也不要怕。”
“哇”的一声,涵墨哭了。
方子圆轻轻拍着涵墨的背,感受着他呼吸的起伏,感受着他内心情绪的宣泄,并适时地鼓励他。
“哭吧,慢点哭。”
“哭吧,再大点声。”
“哭吧,再哭一会儿。”
涵墨在方子圆的怀里痛痛快快地哭着,哭了很长时间。
此后,涵墨好像再没有哭过。他的心理阈值随着身心的成长,自然不断的提高着,内心变的越来越阳光,越来越强大。同龄孩子眼中不可逾越的困难,在他那里的第一反应是从容面对,然后加以分析、解决。自己解决不了的,就请别人帮助,或将它交给时间,慢慢化解。
在方子圆的爱抚和导引下,涵墨痛快淋漓的哭着,一颗幼小的心灵如同暴雨洗礼过的天空,恢复了原有的澄澈和纯净,还有坚强。
“妈妈,我心里没事了,不想哭了。”
“从今以后,只要我们好好努力,微笑着度过每一天,相信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房子会有的,车子也会有的……所有失去的和不曾拥有过的,都会以更好的方式来到我们身边,供我们享用。去洗洗脸,看会儿喜欢的动画片吧。”
“嗯!只要跟妈妈在一起,每一天都会更好的。”
作为前妻的方子圆拿出自己唯一的住房,替前夫王海波清偿了挪用的公款,免去了他的牢狱之灾,不但保住了他的饭碗,更保全了他活人的尊严。
不久,方子圆搬进了学校分给她的一间教职工宿舍。她领着涵墨,带着简单必要的生活用品在此安居了。
房子虽然只有一间,却很大,用一道厚厚的布帘隔成一大一小的两间。
里间做卧室兼书房,小一些,东西靠墙各安了一张单人床。两张床之间靠窗的地方,放了一张书桌,给涵墨学习用的。
两张单人床都是双层的,床底变成了仓库,床顶分别充当了衣橱和书柜,床的四周挂了布帷幔,睡觉时拉上,分别形成两个独立的小空间。做帷幔的布是涵墨亲自挑选的,底色都是明媚轻快的浅湖蓝色。
方子圆的帷幔上开着粉粉的荷花,涵墨的帷幔上有可爱的唐老鸭在跳舞。
外间大一些,做了客厅、餐厅兼厨房。
自古以来,寡妇门前是非多。然而,离婚女人门前的是非也不会少,尤其还是一个既年轻又漂亮的离婚女人。
方子圆知道学校里不止一个男人觊觎她的美貌,分到房子,她首先想到的是安全和名誉。于是,她毫不犹豫地自掏腰包,安装了防盗窗,又换了防盗门。
有同事开玩笑,说方子圆的家里连只小蚂蚁也休想爬进去。
涵墨对这个他参与建设和布置的新家很满意,他最开心的是每晚睡觉,既能和方子圆睡在同一间房子里,感受的到彼此的呼吸,又自成天地,互不打扰。
睡在新居的第一夜,债务、房子、票子在方子圆的脑海里不停的交错,走马灯似的。她凝神细思良久,决定从明天起恢复并扩大自己的社交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