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府，今日一大早，就迎来了一个好消息。
许章好像疯了一般跑进来，对朱慈烺道：“钱家……钱家放粮了！他们不收粮了，而且把自己仓库里的粮食给放出来了！”
“那就好。”朱慈烺显得很淡定。
旁边的曹彰眼睛都直了。
“钱家真的降价卖粮了？怎么会这样？”
“是啊太子，按理说钱家他们应该会继续收购衙门的粮食做空才对，他们三家联合起来，这种事情很有可能做得到的。”
朱慈烺点点头道：“没错，如果他们三家一直都联合在一起，凭借他们的财力，五两一石，想要做空粮食的可能性很大。
但他们不知道有多少外地粮商，也不知道我们的手中有多少粮。”
“那也不妨碍他们继续做空啊。”许章还是不理解。
“许大人，做事的时候，不能只看事，要看人。你知道人性吗？根据我的调查，洛阳三大粮商之间的关系，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好。”朱慈烺道。
“没错，在洛阳灾害没有发生的时候，他们三家是竞争对手，经常性地彼此压价格，那个时候也是洛阳粮食价格最正常的时候。”
朱慈烺道：“没错，他们三家的关系没有想象中的好。许大人，如果你是钱家，上有衙门开仓放粮，下有外地粮商降价增量，你的手里还有百万石的粮食待价而沽。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继续做空，只要合作把衙门的粮食买完，外地粮商的粮食也买完，就能掌控一城粮价，到时候想赚多少钱，就完全看你的了。”
许章点点头，继续看向朱慈烺。
“那第二个选择呢？”
“还有一个选择，因为不知道衙门和外地粮商有多少粮食，继续买下去很有可能无法做空，导致血本无归。
所以，你瞒着另外两家，把百万石粮食瞬间倾销进入市场里。把价格降到正常的市场价格，最后的结果依旧是赚，只不过赚多赚少罢了，这样做了之后，很有可能会让另外两家的粮食彻底卖不出去，不得不低价抛售……”
许章挠了挠脑袋，有些疑惑道：“太子殿下，这样做的意义呢？”
“意义？意义就是，让另外两家粮商彻底破产，今日过后，洛阳城的粮商，就只剩下了钱家一家。如果你是钱家，你会怎么选？”
许章愣住了，曹彰也愣住了。
两人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情居然还能这么发展。
“钱家……今日把粮食价格降到了四两，并不是觉得他不是太子您的对手，只是因为，他换了一个方案，想直接靠着这次机会把周宁两家压死，这样，未来洛阳城的粮商就只剩他一个人了……好算计，这帮商人真是好算计！”
许章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
在洛阳当了这么多年的县丞。
自诩见识了很多事，看透了很多事。
但洛阳一事，从始至终，许章能想到的都是太子和那些粮商之间的斗争。
却从来没想到，太子和粮商之间不仅是对手，粮商和粮商之间也可能是对手。
太子不仅想到了这一点，还成功用计策让他们彻底分化，实现了坐山观虎斗。
如果说前两天，粮食价格还不一定降得更多，但今日之后，洛阳粮食价格，将会雪崩。
许章有些震惊地望着面前的太子。
难不成，太子真是真龙转世？
不然为何仅仅十二岁，就能如此掌控人心？
“报！宁周两家要见太子殿下！”黄麒英突然道。
本来打算离开的许章听到这话，顿时愣住了。
他看向朱慈烺，眼神瞪得圆圆的。
“太子……你……”
朱慈烺没搭理他，满面春风地迎了出去。
“二位掌柜的，久闻不如一见，刚到洛阳就已经听闻二位掌柜在洛阳的英姿，今日一见，果然英姿飒爽。”
刚进入别院的宁仕途和周大海听到当朝太子对他们说话居然这么客气，两人都是一惊。
急忙跪倒在地。
“草民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折煞我也。”
“兴兴兴，你等经商之人，为大明百姓创造就业机会，让百姓有赚钱的能力，让财帛流通一城之经济，大明没有你们可不行啊。”
商人从古至今，都是地位最低下的那一批人。
哪怕他们能赚很多钱。
也不被人所重视。
甚至财富和地位随意就能被当官的剥夺。
自然，当官的面对他们从来都是颐指气使，从来没有尊重过。
可面前这位大明皇储，地位最尊贵的人之一，居然如此礼待他们？
周大海和宁仕途两人差点没哭出来。
“二位不知道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其实朱慈烺心知肚明。
宁仕途和周大海两人对视一眼，眼神中满是尴尬。
最终还是宁仕途道：“太子殿下，草民希望太子殿下能够把我二人手中的粮草收掉。”
“可以，一两银子一石。”
年已经过了，春意逐渐在这方大地缓缓冒出头来。
洛阳无雪。
和北直隶一样，时不时会有一阵子滚滚春雷。
比如此刻。
那闪电的光芒照在朱慈烺的脸上，稚嫩的笑容怎么看都充满着不怀好意。
整个别院都是安静的。
曹彰很安静，许章也很安静。
宁仕途和周大海两人同样很安静。
良久，宁仕途才拱拱手道：“太子殿下，是我们打扰了，我们先行告退。”
“二位走好不送，但我希望你们考虑好，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了。如果外地粮商和钱家，把粮食的价格下探到了四两，市面上流通的粮食就会多起来。
李自成马上要攻城，外地那些小粮商只想抓紧时间把手中的粮食给出掉，然后离场离开洛阳，到时候，粮食的价格会降到什么地步，就说不好了。”
“殿下不要把我们当成傻子，粮食的价格再怎么降，也不会下探到一两，因为要打仗了。”
“那如果没打起来呢。”朱慈烺突然道。
宁仕途和周大海一愣。
他们这么着急的原因很简单，钱有林这老东西想用价格把他们横扫出洛阳市场。
要么就冒险出洛阳卖，可外面是李自成。
想在洛阳卖，就必须更低，卖三两，甚至二两。
如果是一开始，卖一两，他们都能赚钱。
但这几天的时间，他们收了太多五两一石的粮食。
真卖这个价格，不说血本无归，肯定也是大亏特亏。
所以两人希望能够把粮食都出给朱慈烺，哪怕三两一石他们也认了。
出了之后，他们也要逃离洛阳。
因为李自成要打过来了。
都知道李自成不喜欢商人，杀商逐商是真是假没有商人敢赌。
否则为什么这么多的外地粮商在这里出手粮食？
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十二岁的大明太子心这么黑，上来就一两一石？
赚的是他们五两一石的钱，收只收一两？！
反正要打仗，粮食的价格不可能下降太多的。
实在不行等李自成进来后，他们送李自成一半的粮食，李自成还能杀了他们不成？
剩下一半八两一石也能卖！
但想让他们一两一石卖给朱慈烺，做梦！
所以，也有冒险的粮商在等待战争打响。
打起来了，粮食价格更高。
“如果没有打起来，我会把洛阳粮食的价格压到更低，到时候可就没有一两一石这个价格这么好的事情了。”朱慈烺道。
“那就希望太子殿下您能一语成谶，毕竟我们也不希望打仗，就此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