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月上柳梢头,清晖暗淡,似拢上一层薄纱,朦朦胧胧,叫人看不分明。
云州一个不起眼的小码头,侍卫放轻手脚将要搬运的东西放到船上。
原本从云州出发的水路被官府下令封住,但凡事无绝对,总有一些人为图私利铤而走险。
毕竟人总是要吃饭的,上面的人也会看在利益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沈临昭也是出于种种考虑才借他人之名安排一条私船悄悄送江晴岚他们回京城。
一是走陆路所花费的时间甚多,比不得水路来得快捷,二是江晴岚腹中有他们的孩子,虽然有上官涯在身边小心照料,可谁知道半路上会出什么意外,如今这条水路被官府封禁,正好挡了水贼草寇的麻烦。
至于最后,当然是防着有些小人不让江晴岚他们走,这么明显的人质他们怎么会轻易放过,所幸他做了两手准备,让他们自作聪明去吧。
反正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码头一侧,寒凉的夜风从水面吹过来,激得江晴岚浑身颤栗,身子微微发抖。
沈临昭抬手将自己的披风解下,裹在了她身上,接着抱住她。
她的身上本来就有一件披风,男子的身量本就比女子高大一些,玄色绣金暗纹披风披在她身上直接将她全身裹住,倒像是小孩儿偷穿大人的衣服,披风衣摆还多了几寸 拖在地上。
“早说了让你进船舱里去非不听。”男人略带了些许责怪的语气,目光却含着无限温柔。
“这外面多冷啊,快进去吧。”
江晴岚环住他腰间的双手蓦地收得更紧了,声音闷闷的,对于即将到来的别离,心绪怅然,“我不进去,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夫君,这可不像是你的性子,你莫不是嫌弃我了?”
这男人现在居然还学会装矜持了。
沈临昭顿觉一口大锅扣在了他的头上,想起上官涯说的话怀孕之人向来多愁善感,忙表忠心,“岚儿你可真会冤枉我。”
明明一向是你嫌弃我,我才是那贴狗皮膏药。
“我这不是想着外面冷怕你得风寒,所以才想让你进船舱里暖和,夫君一片真心可全都是为你。”
“还有我哪里会嫌弃你。”
听到这番回答,江晴岚满意的勾唇一笑。
“夫君,我的身子骨哪有这么弱,你也太小看我了。”
“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肚子里还有我们的孩子,要更加小心注意。”
他将姑娘方才被风吹散的碎发别到耳后。
“我知道了。”江晴岚听得心里骤然生出一股暖流流淌。
她把脸贴在男人的心口处,隔着衣衫,听见有力的心跳声,自己的心仿佛找到了节奏也跟着同频跳动。
“夫君,你要记得我和孩子还在等你,等云州的事情处理完你一定要快些来找我们。”
夫君没有告诉她云州到底要发生什么事情,但她猜测一定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否则夫君不会悄悄的把他们送走。
旁人的生死她管不了,她在乎的只有夫君。
沈临昭温和应道:“好,我答应你,云州的事情一处理完我就马上来找你和孩子。”
背对着月色,男人的眸色越发浓稠如墨。
“夫君你说话要算话,不然骗人的是小狗。”此刻她的眸中隐隐有泪花闪烁,尽管她尽力克制但声音不免还是有些哽咽。
沈临昭听了出来,他用宽厚大掌轻柔的捧着她的脸,如同捧着易碎的稀世珍宝,桃花眸中蕴着缱绻温柔,勾起人的心神荡漾。
她一时失神,陷入那温柔旋涡。
“你夫君一言九鼎,绝不骗人,再说了我们成亲那么久了,除了在床上的时候。”说到这他刻意压低了嗓音,笑的轻佻,呼吸的热气落在耳畔,“换做其他时候我可没骗过你。”
江晴岚被男人这不着调的话语顿时羞的满脸通红,心里别离的惆怅瞬间淡了一些。
她狠踩了男人一脚。
不正经,臭不要脸。
脑袋里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
江晴岚在心里狠狠骂了某人一通。
瞧着姑娘如白瓷一般的脸庞此刻如同喝醉了染上了霞色,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一扇一扇的,樱桃小嘴轻轻抿住。
在她的眼睛里,沈临昭看见了自己。
喉结上下翻滚,男人俯身唇瓣覆上那片柔软。
不远处,等候的静萤他们瞧见这副场景连忙转过身去,看不得看不得。
上官涯也赶紧用手蒙住宝珠的眼睛,抱着她转身,小姑娘可不能看这些。
江晴岚怔住了,男人察觉到她的不专心,收着力道咬了一下她的唇瓣。
微微吃痛,她才恍然回神,目光有了神采。
姑娘想起现在他们可是在外面,她用了些力气推开他,自己则低下头装乌龟。
沈临昭眸色不悦,他扫了一眼周围,发现他们都识趣的转过身去。
目光又重新落在正在装乌龟的姑娘身上,“好了,他们没看,不信你自己抬头去看。”
江晴岚磨蹭抬起头看去,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没看见,不然羞死人了。
她啐笑,“夫君都怪你。”
“好,都怪我。”
“只是如今马上就要分别,为夫也是想解一解相思之苦。”
江晴岚心软了下来,她踮起脚尖主动的在男人的唇瓣上亲了一下。
下一刻,男人的大掌禁锢在腰间,另一只手按住姑娘后脖颈,他加深了这个吻。
眠雨正要来禀告世子可以出发了,结果就看见世子抱着少夫人旁若无人的在那里......,吓得他连忙和大家一样转过身去。
过了好一会儿,沈临昭才松开气喘吁吁的江晴岚,柔软的唇瓣上闪烁着盈盈水光,一双杏眸在清冷月色下雾蒙蒙的。
二人无声对望。
好半晌她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夫君,我走了,你要保重。”
江晴岚把沈临昭披在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重新披在了他的身上。
他捉住了姑娘为他系披风系带的手,眼神灼灼似烈火燃烧,但他一个字都没再说。
系好披风,江晴岚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旋即转身朝船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