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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厨房开火的声音就把牧然吵醒,他揉了揉眼,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记得躺下的时候是四点多,睡了差不多五个小时吧。

“醒啦,你去洗漱一下吧,我给煮点东西。”在厨房忙碌的高明不忘探出头说了一句。

他囤的物资基本都是泡面一类。本来也就想着弄点泡面、罐头什么的吃,结果把搬过来的物资放到厨房时,发现牧然家里有米,十几天没吃过米饭的高明忍不住就做了顿饭。

虽然他也不怎么会煮菜,但炒个鸡蛋还是可以的,而且还有罐头。一顿操作猛如虎,端上桌就是一盆炒鸡蛋、一碟豉鱼罐头。

高明年纪小,心思很细腻。原本因为自己一个人,没有勇气面对外边那些游荡的行尸走肉,想着就等死吧,等到食物吃光,就跳楼自杀,总好过被丧尸吃掉、总好过在未来某一次求生的时候被丧尸抓伤,感染病毒变成另一只吃人的丧尸。

但突然,牧然出现了。

命运就有了变化。

人类从来都不是个体生命,同类的出现让他生出了求生的意欲与勇气。更惊喜的是,这个看起来有点清冷的大男孩,竟然有一只变异的宠物猫!于是,脑海里各种各样的求生规划、生存想法好像烟火绽放一样不停冒出。

和这个人一起拼杀,就有在丧尸末世中生存下去的机会。

所以,趁着前期大家将要一起面对灰暗现实时,他有意识的要和牧然打好关系。必须要成为战友一样的状态,才能更好苟下去。

“天啊,我从来没觉得米饭竟然可以这么好吃。”扒了一口米饭的高明,眼泪忽然就掉下来了,但马上抹掉,又露出灿烂的笑容。

一个人躲在漆黑的屋子里等死,外面世界都是吃人的丧尸,这十多天的回忆,他此生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而随着这口米饭在口腔中咀嚼,甘甜的味道仿佛洗走了那十多天的惊恐、绝望、无助、彷徨、灰暗。

昨天才从昏迷中醒来的牧然,因为身边有琥珀,所以体会不到那种坠入黑暗深渊的绝望感,但至少是能够共情的,他夹了一大块炒蛋放到高明碗里,“所以啊,不能浪费粮食哦。”

高明也没有客气,大口大口的扒饭。

牧然这有点脱钩的话,让高明觉得自己运气不错。

真是温柔的大男孩,看来幸运之神还是眷顾着自己的,能碰到这样的人,太好了。

吃完饭收拾好,已经快十一点了。两人一猫站在门前,各自深呼吸一口气。冰冷的防盗门带出沉闷的摩擦声徐徐往外推,空荡寂静的廊道,感应灯又亮了起来,只是白天不太明显。

就像打开了一扇在末世中,自我求生的大门。

“先去隔壁看看吧。”牧然指了指整个门户都塌掉的1703:“昨晚我把邻居的尸体拖到04户烧掉了,还没进去过。”

“原来那个火是你在烧尸体。”高明这才恍然,昨晚的时候,牧然家的灯关掉不久,旁边的房子就燃起了火光,他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还以为着火了,整栋楼都要被烧掉,没想到是在烧丧尸。

“你的做法是对的。无论是人的尸体还是丧尸的尸体,都要烧掉。人的尸体烧掉是为了防止变异成丧尸,丧尸的尸体烧掉是为了防止病毒的二次传染。”顿了顿,高明又开始了科普:“病毒,姑且先这样来形容吧。反正就是有这么一种侵蚀人类大脑的东西,微博的大神都用病毒来代指。”

两个大男孩壮起胆子走进03户,里面满地狼藉,大厅里液晶电视倒在地上,被踩到变形,满地都是物件的残骸碎片,还有破烂的家具,回想起昏迷之前传出的瘆人拍门声,看来这个倒霉的邻居在那时候就已经变异了。

但厨房意外的没有遭受破坏,冰箱还好好运行着,打开看,里面有几块生肉,但没有放冷藏室,已经坏掉发出了臭味,一些蔬菜土豆什么的倒是没完全坏掉,但沾了肉臭味,就不太想要了。燃气炉下面的柜子里找到了一包没开封的10斤重大米,还有几包冬菇一类的干货,除了这些就没什么东西了。

“也比什么都没有好,这包米够我们吃好多天嘞。”高明扛起整包米就往牧然家搬,搬完又兴冲冲的跑过来。

一进屋,就看到变异大猫矗立在大厅里,都快有他这个183的东北大男生高了,一双琥珀色的瞳目里又孤又傲,正冷冷地盯着门口,就像荒野丛林里猎杀生物的王者,气势凛然。

高明一点都不觉得吓人,反而有一种莫名的心安。

“琥珀,你真帅。”

“喵呜~”

大猫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叫唤,仿佛也在同意。

厨房没有人,走进房间,见牧然不知从哪找到一根棒球棍,正握在手上挥动,测试结不结实。

“怎样,可以用吗?”

“应该可以吧,还蛮结实的。”牧然转手就把棒球棍递给高明。现在的城市家庭里面,想找到能当武器用的东西还是挺难的。找遍整个房子,都没有稍微结实点的铁器。倒是有两把菜刀,但刀具太短了,握在手里还没有这棒球棍有安全感。

“走吧,这屋子没什么有用的东西。”

“嗯,按照之前商量的,先上31楼。”

路过1704时,牧然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门打开。顿时,一股焚烧过后的烟气涌了出来,等到烟味散走,再一看丧尸的位置,那具腐烂干瘪的尸体已经烧成一副骨头架子,而这具骨架周边焦黑了一大圈,看着像凶案现场。

变成丧尸之后,这尸体这么好烧?基本上除了骨头,其它的身体组织全被烧精光了,丧尸的身体是易燃的吗?这是什么原理?

“走吧。”看了好一会儿,牧然忽地转过身,往楼梯间走去。

高明急忙跟上,而体型巨大的变异猫则从容跟在后面。

“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大概猜到了一些原因,高明开口:“在他变成丧尸的那刻,他已经死了。你并不是在杀人。”

“我明白的,我也没有那么矫情,就是心里有点不舒服。要是没有琥珀冲出来救我,以我那时的反应,不是被它吃掉,就是被抓伤,然后变成另一只丧尸。所以,我没有觉得对不起他,但……还是有点不舒服。”

“慢慢适应吧,调整好心态。接下来,将要面对无数次这样的情况嘞。”

高明这些天一直在观察,由于5栋正对着2栋,他观察最多的还是这个单元楼。31楼、17楼、2楼,走廊的感应灯一直亮起又熄灭,证明着一直有什么东西在发出声响,直到昨晚变异猫杀死了17楼的丧尸,17楼的感应灯才熄灭了,照这样看来,引起灯亮的只有丧尸了。

搬进来小区的也就十几户业主,刨去一些没有回来的,整个小区估摸着也就八、九户人左右,加上5、6个保安,还有物业的几个员工,整个小区的丧尸数量,估计在20~30只之间。

好在分得散,能逐个击破。

一边爬楼一边轻声讨论,爬到31楼时,大猫的脚步忽然就停了,浑身毛发都竖起,朝着楼梯间的门后发出威胁的嘶吼声。

“喵噜!!“

这跟昨天的表现是一样的,这应该就是琥珀感应到敌人后的姿态与叫声。

“琥珀。”以前还是只小猫的时候,琥珀就很通人性。变异成巨大猫兽后,每次与牠目光对视,牧然甚至有种错觉,就是琥珀能听得懂自己所说的话、能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变化。而在两次与丧尸的战斗中,牠的表现证明着,牠不再是懵懂无知的小猫咪,而是一只拥有了智慧与心灵的变异兽。

琥珀体型太大,把整个楼道占满了,逃生用的楼梯间显得几分窄小,在爬楼期间,大猫想转个身都没办法,直到现在来到楼道门后面。

站在下方梯级的牧然把手贴到大猫强壮结实的肚子上:“琥珀,你能对付它吗?”

他轻声的询问,而呲牙裂齿的大猫,则是停下了威胁般的嘶吼,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个从前总爱抱着自己,如今却显得相对矮小的大男孩。

在牧然紧张的目光注视下,琥珀伸出肉掌把门拉开,随即低吼一声,猛地窜了出去。

廊道中,立即传来野兽杀气腾腾的嘶吼与丧尸阴森沙哑的喊叫,接着就是碰撞与战斗的激烈打斗声。

情况好像不对,之前琥珀对付丧尸,在体型压制之下,基本几下就能击杀,但这次异常激烈的声响仿佛预兆着什么。

牧然连忙也冲出去,但廊道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

在狭窄的走廊,琥珀正与一只丧尸交战,虽然廊道空间有限,令琥珀作为猫科动物的天赋敏捷施展不开来,但按道理讲,在巨大化体型压制下,无论是力量还是神经反应,丧尸应该都不是对手的。然而入目所见,这只丧尸的力量竟然也异常强大。

琥珀立起,上身抬高,举起右肢肉掌,挟带整个身体的重量直拍下去,但丧尸也举起手往上一捶,变异兽的肉掌与丧尸的手掌对撞,双方竟然同时被震退,根本不像昨晚的0级丧尸那样被琥珀一掌拍飞。

暴怒的琥珀弹出肉掌里的爪子,尖长的利爪朝着丧尸身体一抓,划出刺耳的刮痕声,丧尸身上的衣服顿时被抓出三道整齐的爪印痕迹,然而昨晚能够斩断丧尸头颅的的利爪,却只在这只丧尸躯体上割出轻微的痕印,甚至没有造成伤口。

丧尸发出沙哑的嘶声,手脚忽然扭曲,以古怪的角度转到身后,极其诡异地粘住走廊的墙壁,然后好似壁虎一样贴着光滑的瓷砖爬了上去,灵活得根本不像丧尸!走廊墙壁可是用瓷砖铺面的,滑不溜手,这只丧尸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它的动作那么速捷?跟昨天行动迟缓、僵化的丧尸根本不一样。

“这不是普通的丧尸,这是一级丧尸。”高明忍不住惊呼出声。

像壁虎一样贴在墙顶与琥珀对峙的畸形丧尸被高明的声音吸引,忽然“嗬”的张开嘴,伸出像蛤蟆那样能够伸缩的肥大舌头,然后猛地一扑,越过琥珀头顶,整个身体弹向两人。

高明“啊”的尖叫一声,双手捉紧木棍全力往上一捅,捅中了丧尸身体,虽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但把丧尸的去势撞偏了一点,使它整个身体失去平衡砸落在地上。

而琥珀这时才转过了身,见状低头往前张口一咬,咬住丧尸的一条腿疯狂地往后拖。

牧然忽然觉得自己明白了琥珀的意思,牠想把丧尸拉走,避免打斗间波及到他,琥珀这是在保护他。

牧然用力地握紧钢筋,忽然也大吼一声,举起手中的钢筋砸向丧尸的脑袋,这个攻击的动作,带着一个24岁大男孩所有愤怒的情绪。

“嘭!”的一声响,仿佛砸中的不是脑袋,而是坚硬的石头,强劲的反震力几乎令钢筋脱手、震得他虎口发麻,不由自主的地后退了两步,但红了眼的他,又再次怒喝一声,冲上前一棍击打在丧尸的脑袋上,琥珀则咬死丧尸的腿往后拖,就是不让它站起来。

直到牧然砸了七八下,手臂脱力,一时握不住让钢筋掉在了地上 ,丧尸挣扎着要爬起,而琥珀突然松开嘴,整个身体往前一扑,用前肢两只脚掌钳制住丧尸的双手,以数百公斤的体重将丧尸压得动弹不得,同时再次张口咬住丧尸的头颅用力撕扯。

丧尸发出凄厉的嘶叫声,大猫发出暴怒的呜鸣声,终于在激烈的撕咬下,嗤喇一声,丧尸的头颅被琥珀咬断,腥臭的汁液喷了一地。

明明已经身首分离,丧尸的四肢仍在拼命挣扎,被琥珀扯断的头颅仍然在动。

渐渐地,丧尸的身体才停止了动作,而被巨大声响刺激亮起的感应灯,也在十几秒之后熄掉,这阴冷的31楼廊道,只剩下变异猫与人喘息的声音。

“没事了,没事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高明,他也被刚刚牧然的勇猛吓到了,当然最吓人的是这只怪物一样的丧尸。

琥珀松开口,丧尸的头颅轱辘地滚了滚,但终究是没了动静,牧然捉住自己颤抖不止的手腕,努力让它不抖。

“这只不是普通的丧尸,不是0级丧尸,应该是……1级丧尸?一定是的,论坛有帖子说过的,0级的丧尸行动迟缓,并不可怕,只要压下心中恐惧,一两个人就可以打爆它的头。但1级的丧尸已经不一样了,1级的丧尸不但有惊人的力量,而且敏捷得不像话……就像这个家伙。”高明看着琥珀脚下的无头丧尸,仍然心有余悸:“我也没想到,才第一只,就碰到了1级丧尸……是了,一定是吃过人肉……”

忽然想到了什么,高明朝06户型那边跑过去,往里面看了一眼,立即又退了回来,扶着墙壁呕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怎么了?”牧然连忙去扶住高明。

“别过来。”高明吐完了,挥着手拦住牧然:“别进去,别看……”

屋里面,地上有一滩已经干涸的血渍,凹凸不平仿佛颗粒的暗红色血块上,都是腐烂的肉碎,而中心的位置,是一个被吃得稀巴烂的小孩……脑髓溅得四处都是,肠子、内脏被翻得乱七八糟,连眼珠都掉了一只在旁边,已经完全失去水分软掉,变成褶皱残缺的硬块,直勾勾地望着门口。

应该是丧尸的孩子吧?

被自己爸爸按在地上一口一口吃掉的小孩,经历了怎样的绝望与恐怖?

简直不敢想象……

所以高明阻止牧然进去。这么恶心的场景,一个人看见就够了,没有必要两个人都看到。

但是牧然并没有听高明的,他安静的站了一会,突然抬起脚走到门前,就那样定定的望着屋内惨绝人寰的一幕,那仿佛炼狱的一幕。

在高明的角度,只看到了牧然的背影。大男孩就那样,站在门前,一动不动,注视屋内可怕的场景。

一时间,这里安静至极,静得可以听见心跳。

小孩临死前的哀嚎、恐惧、痛苦,仿佛因这丑陋可怖的场景而刻印了下来,传达给了后来进入这间屋子的人。

末日。

末世。

那么清晰、那么赤裸裸、那么血淋淋、那么血腥残酷地展现在他们眼前。

这不是电脑里面的丧尸游戏、不是电视里面的丧尸电影,而是真真实实发生在当下的现状。

末世,真的降临了。

而这,只是开端。

牧然看了好久,才转过身来,撞开旁边一户还未装修的毛坯房,把1级丧尸的尸体和头颅都拖进去,还特意跑到05户,把小孩剩下的残尸肉块也搬了过来,即使搬动时肠子内脏都在晃动、让人恶心欲呕,他也没有放手,最后在屋内找了好多助燃的衣服丢进去,点火烧掉。

高明也在帮忙,他看着沉默做事的牧然,忍不住问:“你刚刚好淡定啊,你都不害怕吗?”

“怕过一次,就不怕了。总不能每遇到一只丧尸就害怕一次吧。”牧然轻声回答:“那你呢,从我见你开始,你就一直在笑,提起打丧尸、异能、升级、搜集物资什么的,还隐隐有种很兴奋的感觉,你好像也不怎么害怕。”

“那我要哭着面对这丧尸末世吗?”高明难得地没有笑,也轻声的回答:“无论是哭还是笑,世界都已经变成这样了,这是事实……既然还想活下去、还不想放弃,那笑着总比哭要好吧?至少不会影响到别人的心情,你说呢?”

牧然认真的想了想,点头:“的确是。”说完,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笑。

粗糙的毛坯房里,熊熊大火焚烧着丧尸与小孩的遗体,要是世间有灵魂,那么希望他们父子会在某个地方相遇,然后父亲会哭着跟孩子说对不起,他变成丧尸的时候已经死了,吃你的不是爸爸,而小孩会抱抱父亲说没关系的,我知道你还是爱我的,我那时候害怕,但现在已经不怕了。

明亮的火焰带出炙热的高温,仿佛审判了罪恶,净化了污秽。

高明看着火光前大男孩的侧面,只看到他清澈的眼眸中,是异常坚定的光芒。

虽然还是会怕,但在面对时又会拼尽全力,刚刚抡起钢筋打丧尸脑袋时可勇猛了。

这个温柔内向的人啊,真让人意外。

31楼的户主搬进来应该不久,但屋内物资还挺多的,冰箱冷冻室里面塞满了冰鲜肉,冷藏室则有各种各样的调料、略微发黄的蔬菜,厨房燃气炉上面的储物柜还有卷纸、饼干之类的小零食,估计户主也是听到风声囤了一些物资。如果没有变成丧尸,他们父子俩或许能活很久吧。

大厅和房间也有一些茶叶、药品什么的,只是都被丧尸弄脏了,两人就没要。

由于大厅满地都是血印,临走的时候,两人又放了一把火,尽量将血渍烧了一遍。他们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看着,等到两间屋子的火都熄灭,没有造成火灾,才转身离去。

这次收获还挺多的,不过怎么搬下去倒是个麻烦事,按照这个量,恐怕要分几次才能搬完。

高明正发愁时,牧然走到电梯那按了下,正好有一部电梯停在31楼,电梯门立即就开了。

“诶?不是说最好不要坐电梯的嘛?”高明不解的看着牧然。

“我们不坐啊,把东西都放进去,我们走楼梯回17楼,然后在17楼再按就好了嘛。”

“呃,还是你机灵。”脑子这才转过来的高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