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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武侠修真 > 一梦江山 > 第72章 几人真得鹿?终日梦为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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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几人真得鹿?终日梦为鱼

绿芜苑后门不大,巷子里更是冷冷清清,少有人经过,秋蝉来去悄然,只三日而已,消息却还是传了出去,紧接着,便生出“绿芜苑当家花魁舞姬被长包”的传言。

长包,顾名思义,长期包养,舞姬若被长包,意味着除了不能离开青楼,基本已是自由之身。当然,长包期间,每日所花费银钱以百千计,寻常人是承担不起的。

消息一出,便有好事者冲去绿芜苑问老鸨,一惯江湖老道的王妈妈脸上闪过不易察觉的无奈,哈哈大笑着一一回应:“哎哟,可不是呢!秋蝉命好,遇到知心疼人的公子!”、“人家两人你情我愿,我这做妈妈的也不好强拆鸳鸯不是!”、“那您可得常来,说不准过些日子那公子便要给秋蝉赎身了!”

众人听此,纷纷违心道喜,老鸨含笑一一回谢,心中却暗暗骂道:若不是那天杀的拿剑架在我脖子上,又有知府衙门发话,我怎么舍得把这宝贝摇钱树拱手让人哟!

没过几日,整条柳坊街都知道秋蝉被一位神秘公子看中,如今已不同往日,轻易不再抛头露面。

世间凡人俗事,多趋利避害,喜少厌多,尤以男人为甚,越是罕见,越抓心挠肝。如此一传,花魁秋蝉的邀约不降反升,继而水涨船高,一时在青州府风头无两。

与此同时,青州官场也迎来一场不大不小的震动。

寒露过后,许经年从昌乐回到益都,当日便赶去青州府大牢提审曹钦。

这横空出世的小小禁军令孟秋毫犯了难,作为知府,自是瞧不上滕骧右卫的下等禁军,可对方拿的是长公主令牌,如何对待,以何对待,便要细细思量一番。

京营随军入住行宫已有数日,孟秋毫下了大功夫,熬夜苦修,将队伍中有头有脸的记了个一清二楚,生怕错过哪位重要人物,惹得长公主身边人不悦。

若说这小禁军得势,此前从未听说过此号人物,若说他不重要,能拿到长公主令牌的恐怕也不是泛泛之辈。

伸手不打笑脸人,混迹官场多年的孟秋毫自熟知这般道理,换上一副笑嘻嘻的嘴脸应付道:“在下青州知府孟秋毫,敢问大人贵姓?长公主问起来也好回禀。”

青州府衙门坐北朝南,内庭不大,许经年与甲辰小队十一人站在其中,竟略觉拥挤。

乐三元自发觉十一弟与长公主有“过从甚密”的关系后,便有一种“鸡犬升天,与有荣焉”之感,及至入住行宫,愈发嚣张狂悖。

眼下见到知府大人稳稳坐在堂上,虽一副和善模样,眼底却露出不屑之色,不由得心生怒意,略一拱手,指着许经年道:“我等乃滕骧右卫甲辰小队,奉长公主之命提审曹钦,请大人速速带路。”

孟秋毫见手持令牌的许经年不应声,反而是身边的禁军同僚开口,心中略有不悦,嘴上却依然笑道:“还请主事大人留个名号。”

铁面含笑,外柔内刚,听起来客气,分明就是命令。

许经年一把按住正作势拔刀的乐三元,对孟秋毫弯腰作揖道:“在下滕骧右卫甲辰小队许云安,奉令提审案犯曹钦。”

孟秋毫高居堂上,心中一阵冷笑: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如今曹钦落了难,什么货色也敢来拿捏一把。

公事公办,手令、公文齐全,知府衙门也没有不照办的道理,反正惹出事来,自有四卫营兜着,为求稳妥,孟秋毫还是留了个心眼,全程陪同。

大牢位于衙门最北侧,许经年见识过北镇抚司大狱,再看青州府大牢,简直如小儿杂耍一般。

孟秋毫提议审讯在专司刑讯的房间内进行,与其他房间相比,那里更潮湿晦暗,也更让人绝望,许经年不喜用刑,因而婉拒了知府大人的“好意”,径直往关押曹钦的隔间走去。

押送灾银的队伍约有半百,多数是锦衣卫,另有一部分三大营精锐,几十人满满当当占了四个大间,曹钦则额外独占一间,宽敞,明亮,一尘不染。

许经年远远瞧见,想到路上饿死的尸体和陈家沟,顿觉气不打一处来,尤其看到那曹都督正若无其事般饮酒吃肉,哼着小曲,心中怒意更盛。

孟秋毫看出小禁军脸色不善,抢先一步隔着木栏杆作揖行礼道:“曹都督,这位是滕骧右卫许大人,奉长公主之命询问案情。”

曹钦并不搭腔,自顾自啃着手里的鸡腿,口中嘟囔道:“派个什么小喽啰来问老子,公主怎的自己不来?”

话虽无漏,但语气中的狎戏侮辱之意已非常明显,隔壁大间的锦衣卫顿时发出一阵哄笑。

孟秋毫脸色有些难看,转头看看许经年,见少年面色如常,似带微笑,心中悄悄松了口气,暗道这小禁军不过如此,刑讯房也不敢用,如今被曹钦贴脸调戏主子,愣是连屁都不敢放。

在手下面前逞了威风,曹钦自觉满意,将鸡腿放下,一边用绣帕擦着沾满油荤的双手一边揶揄道:“娃娃禁军,你来问本官何事?”

许经年学着孟秋毫的样子拱手行礼道:“来问问曹大人吃得可合胃口?”

曹钦哈哈大笑道:“自然不如外面的好,不过本官秉公办事,既丢了银子,自然是要有这一趟牢狱之灾。”

许经年皮笑肉不笑道:“曹大人肱骨之臣,深得皇恩,又蒙曹公公照拂,在下生怕这青州衙门怠慢了大人,吃的不如意可不行,因此执意要来瞧瞧。”

曹钦伸了个懒腰躺回地面,翘起二郎腿,斜眼看了看桌上剩下的饭菜道:“都在这里了,你要看便赶紧看,看完速速离去,莫打扰本官小憩。”

许经年上前一步,伸手掏出从牢头手里拿来的钥匙,边开门边笑道:“下官唯恐这桌上的饭菜是牢头摆来搪塞我等的,看大人吃的如何,还是要另想个法子。”

曹钦不悦道:“你要如何看?”

片刻之后,一声惨叫响彻青州府衙大牢。

牢头闻声匆匆赶来,见知府大人在前,便远远站住,踮着脚尖穿过甲辰小队众人向牢内看去。

这一看,顿时吓得双脚一软瘫坐在地。

只见曹钦被绳子倒挂在房梁上,双手绑得结结实实,一根筷子笔直插入嘴中,只露出一小端,显然大部分已捅入喉咙,小禁军正一脸认真地慢慢捅入第二根筷子,倒挂的曹大人合不拢嘴,口不能言,只能发出如死猪般的嚎叫,这一用力,口水又顺着张开的嘴巴流了下来。

许经年一边将第三根筷子插入曹钦嘴中一边安慰道:“大人,只流口水可不行,您得使劲,一使劲,嗓子就痒了,胃里自然翻江倒海,吃下去的东西就会顺着筷子流出来。”

羞辱,赤裸裸的羞辱,当着所有人的面毫无顾忌的羞辱。曹钦不停挣扎,口中发出呜呜的吼声,他本就出身官宦世家,一路走来平步青云,万般顺遂,何曾受过如此委屈,此刻当着一众手下的面遭此折辱,心中只想将这小禁军大卸八块。

隔壁大间的锦衣卫们目瞪口呆,看着平日里耀武扬威的曹大人被这小禁军如死狗般玩弄,一时间都慌了手脚,一个胆大的锦衣卫叫嚷道:“快住手!你可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明日出去,老子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许经年继续插入第四根筷子,一边目不转睛盯着曹钦以防被流出的口水沾到,一边伸出左手指了指说话的人喃喃道:“把他们舌头割了。”

乐三元手起刀落,动作又稳又快,俞百鸣则一脸担忧地看着掉落在地上的舌头。

孟秋毫早已六神无主,想要上前劝阻,看着许经年皮笑肉不笑地模样又停住了脚步,半晌才开口道:“大,大人,是否过了些?”

“奥?”许经年扭过头,饶有兴致地盯着孟秋毫说道,“知府大人有好法子?”

孟秋毫后背一阵发凉,猛然意识到这小禁军若不是疯子,便是背后有滔天的背景,咽了咽口水,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地笑容道:“大人请便,大人请便!”

插筷子的玩乐持续了半个时辰,第七根筷子送到嘴里时,倒挂许久的曹都督终于忍不住,将胃里的饭菜一股脑吐了出来,夹杂着倒流的眼泪鼻涕落了一地,许经年眼疾手快,及时抽回,这才免遭袭击。

牢房内顿时一阵恶臭,锦衣卫们纷纷捂住嘴巴,甲辰小队连同孟秋毫也下意识后退几步,许经年抬手将绳子割断,曹钦便摔到地上。

“曹大人吃的果然是山珍海味,与外面饿死的灾民截然不同。”许经年笑道。

曹钦抬头,不知是因倒挂太久充血还是愤怒,双眼满是红丝,从一摊恶臭中勉强爬起,立刻有衙役上前帮忙将筷子取出,清理完口中污秽,男人一字一句道:“很好,今日之辱,在下记住了……”

话音未落,一道寒芒自眼前闪过,在场众人,无人看清小禁军是如何拔剑的,曹钦只觉喉咙处似被纱布扫过,用手一摸,便发现大片嫣红沾满掌心。

锦衣卫惊慌失措的喊叫声响彻耳边,略一低头,发现鲜血正滴答滴答落在下方地上,一剑封喉,如此想着,男人连惊带吓,只觉裤裆处一松,前后门俱开,一时间黄白浊物齐出,牢房内更加恶臭。

许经年转身走出牢房,对愣在原地的孟秋好冷冷道:“知府大人,看来要给曹都督找个好郎中了。”

离开青州府衙,众人脸色各有不同。

回程路上,俞百鸣第一个按耐不住道:“十一,你今日做得过火了。”

许经年回道:“放心,我只划破他咽喉处毫厘之深,并不触及血脉。”

俞百鸣担忧道:“将力道控制在毫厘之间?且不说你是否有这般炉火纯青的剑法,即便如此,他毕竟是曹公公的义子,四卫营隶属御马监,按道理,你我都算在曹公公麾下,今日你如此折辱他,算是将整个甲辰小队置于万丈崖边。”

许经年停住脚步,扭头看了看俞百鸣,突然笑道:“俞大人,莫要忘了,你我是陛下臣子,不是什么阉人的麾下私兵。”

俞百鸣忙解释道:“你莫要意气用事,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我知你与长公主交好,只是兄弟们大都出身没落氏族,若被曹公公盯上,怕会殃及家族,我孤身一人,自是不怕的。”

乐三元开口道:“头儿,大丈夫行事当无愧于心,管他曹公公还是曹都督,要我说今日之事干得痛快。”

“或许十一有他的考量,曹钦的确该死,因他丢了灾银,平白饿死了多少流民。”一道声音自身后传来。

许经年错愕转身,发现讲话的是吴启亮,这弓弩手平日里不怎么起眼,此刻想法竟与自己如此契合,顿觉一丝欣慰,感叹这官营之中总算还有体恤百姓死活之人。

回至行宫,颦儿已早早等候在门口,远远见到甲辰小队,便冲许经年行礼道:“许大人可算回来了,公主早已等候多时了。”

公主寝殿位于行宫之北,由女官把守,男丁无召不得入内。

许经年在颦儿带领下穿过连廊和层层叠嶂,及至亭台轩榭,才到寝殿。

入得殿中,便看到长公主跷着一双小脚悠闲斜卧于椅榻之上,一边翻着闲书一边伸手向桌上果盘中摘取葡萄。

许经年在桌旁坐下,顺手摘取一粒葡萄塞入口中道:“殿下这般惬意,多少也要顾及一下我等奔波在外之人的感受!”

长公主笑嘻嘻起身,转到许经年身后,一双柔荑轻轻搭在少年肩膀上,一边捏弄一边笑道:“许大人辛苦,能者多劳,我等小女子就多依仗您了!”

满室旖旎,春情自掩盖不住,颦儿挥了挥手,众宫女便悄悄退出殿外。

关门走出,冉儿将一众宫女带到远一些的偏殿,平日里一脸和气的贴身宫女厉声训道:“都是宫里的老人了,管紧自己的嘴,今日之事若传出风声,全都赐白绫!”

众宫女忙跪地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