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强行破开结界,仙门弟子死伤无数,桑念也被抓走。
消息传到营地时,沈明朝脸色难看到极点。
云绮哭道:
“都是因为我,她是为了救我……我不该那么冲动的,都怪我!”
沈明朝什么也没说,提剑便走。
顾白道:“去哪儿?”
沈明朝:“我去救她。”
顾白:“站住。”
沈明朝脚步不停。
顾白拉住他,将一只纸鹤递给他看:
“结界附近发现的。”
沈明朝接过,将纸鹤拆开,留出里面的字迹。
【别担心,也别来救我,切记】
怎么可能不担心。
他捏着单薄纸页,许久没作声。
顾白道:“想必这是她有意而为,你若贸然前去,也许会坏了她的计划。”
说着,他声音低下去:
“我们都知道祸与谢沉舟的关系,他应当……不会对她怎么样。”
沈明朝将纸鹤复原,垂眸收进腰间锦囊:
“知道了。”
顾白轻叹:
“还有十日,但愿谢沉舟那边,一切顺利吧。”
……
鬼蜮林中。
一座茅屋出现在桑念眼前,有些眼熟。
她想了一阵,终于想起来,这是上次她认错祸后,带他逃跑的落脚点。
祸倚着门,问她:“我变得像吗?”
桑念扯扯嘴角,自顾自走进屋中。
布局依旧如出一辙。
墙角放着一个小背篓,比不上她编的那个精细,似是新手所做。
桑念坐下,敲敲桌子:
“我们谈谈。”
祸翘着脚坐下,单手支颐:
“谈什么?”
桑念:“不要动祝余怨灵和那些亡魂。”
祸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
“不行哦。”
桑念:“你要汲取力量,我可以给你别的。”
祸饶有兴趣:“什么?”
她解下脖颈上戴着的危月燕——
不久前,谢沉舟已将它修好。
“这里面含有上古星辰之力,”她对祸道,“只要你能将其吸收,受益比那些怨灵大。”
祸接过那枚吊坠把玩,神色恍惚了一下,视线落到虚空中的某一点,似是透过它看向了从前:
“原来是它。”
桑念:“怎么样?”
祸回过神,指尖绕着吊坠上的红绳,一圈又一圈。
“听起来不错,”他道。
桑念一喜。
“不过——”
他又慢吞吞地接着说道:
“我为什么不能两个都要呢?”
桑念:“……”
祸笑了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
“别忘了,我可是很坏的。”
“坏东西可从不和人讲道理。”
桑念淡定道:“没有我的协助,你驱使不了危月燕。”
“那可不一定。”
祸甩了甩吊坠,愉快起身,临出门前不忘回头对她道:
“老实待着,别乱跑。”
“砰——”
他关上门,不放心地锁住。
桑念看着旁边敞开的窗户:
“……”
等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她双臂一撑,从窗口翻了出去。
她拍拍裙子上的灰尘,回头看了眼门上一摞锁,嘴角控制不住地抽了抽。
某些时候,她真的很佩服这个反派。
她摇摇头,施了个隐身术,朝密林深处行去。
黑芒在雾中格外醒目。
那就是祸用来召唤亡灵的法器。
桑念谨慎上前,仔细观察。
光芒太盛,遮住了这东西的样貌,看不出具体形状。
它悬浮在半空中,微微轻颤,无形光波向四周扩散开来。
桑念探出一根藤蔓,小心靠近。
毫无动静。
她胆子大了些,将那件法器缠住,一点点向下拉。
拉不动。
她正要放弃,黑芒闪了闪,法器忽地温顺下去,落到她面前。
光芒散开,她终于看清那是什么东西。
——一颗黑色的小玻璃珠。
桑念认不出这是什么,不敢轻易触碰,用藤蔓卷起收进储物袋中。
她左右看了眼,匆匆回到那座茅屋。
某棵高大的树上,少年将掌心吊坠抛起又接住。
“真是笨呐。”他摇头,“偷个东西都偷不好。”
星辉穿透那层薄薄的琉璃,柔柔洒下。
他眯起左眼,将吊坠举到右眼前细细瞧着。
“……真难看。”
少年撇嘴:
“我一点也不喜欢这种亮晶晶的东西。”
……
时间流水一样过去,眨眼已是第九天。
桑念老老实实在茅屋里待着,祸却始终没有再出现。
大概是忙着吸收危月燕。
她胆子大了些,开始研究那颗黑色的玻璃珠。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她蹙眉,指尖碰了碰它,光滑如玉。
小得像一粒水珠。
没看出什么名堂,她正要收回手,倏尔,玻璃珠颤了颤。
几乎是同一时间,四周一暗。
眼前不再是那座茅屋。
桑念环顾四周,只看见无边无际的黑暗。
耳边什么声音也没有,静得能听见自己呼吸声。
寒意彻骨,她勉强镇定下来,抱紧双臂往前试探着走了几步。
脚下触感奇怪的虚浮,不像踩着地,仿佛下一步便会失重从高空跌落。
细小的啜泣声拂过耳畔。
桑念心跳飞快,难道是被祸囚禁在这里面的仙门弟子?
顾不得许多,她掌心亮起一团火,疾步朝哭声靠近。
黑暗太过浓稠,无声吞噬火光,只能勉强照亮脚下。
她小声问道:“有人吗?”
没有回答。
她继续朝哭声靠近。
终于,几步远的地方出现一个蹲着的人影。
他抱着双膝,肩头瑟缩得很厉害,分不清是冷还是怕。
桑念拍拍他的肩,见他没反应,脚下方向一转,绕到他前方。
暖色火光点亮少年黝黑双瞳。
他怔然望着那片黑暗,似乎并没有看见她。
一滴眼泪从他眸中滴落,化作一颗小小的黑色玻璃珠。
“封印万年?我等得起,一万年后,我会杀了所有人——包括你。”
少年嗓音低哑,喃喃:
“我恨你,最恨你。”
火光熄灭。
桑念身影与黑暗融为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她眼前亮起来,再度回到那座茅屋。
一切如常。
她回过神,将玻璃珠收回去。
这件法器,是魔神被囚禁时落下的一滴泪。
积攒了一万年的恨意,怎会轻易放下。
桑念撑着下巴,他口中最恨的那个人会是谁呢?
谢沉舟?
还是——
门上的锁被人一层层打开。
少年一脚踹开门,双手抱臂,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桑念心里一紧,他终于发现法器不见了?
“喂,”他道,“我受伤了。”
桑念冷笑:
“你不是偷了谢沉舟的长生吗?伤口不能自动愈合?”
祸又踹了门一脚,转身就走,几步后,他倏地掉头回来。
桑念打起十二分的警惕,蓄势待发。
他伸手,理直气壮:
“储物袋给我。”
魔神泪还在里面,桑念当然不肯,攥紧储物袋连连后退。
祸霎时沉了脸,冷冷地盯着她,一字一顿道:
“你退一步,我便灭一城,你大可以继续退。”
桑念抬起的脚硬生生悬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