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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只要能达到目的,她就豁得出去【本章已替补~】

和渔村。

乔卿卿刚走到村口,就被等在这里已久的姚小曼叫住了。

在她不解的目光中,姚小曼冲上来焦急地说:“卿卿姐,那帮人疯了,现在都围着知青点和大队部,逼迫大队长把你赶出红升大队呢!看那架势,你要是回去,说不定他们还会动手。”

乔卿卿目光闪了闪,“现在大队长在大队部吗?”

姚小曼点头,满脸担忧,“卿卿姐,要不你跟大队长申请去红日大队吧,虽然乔家人对你不怎么样,但红日大队的大队长好歹是你亲爸,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人逼死吧?”

逼死?

这个词从姚小曼口中出来,乔卿卿便猜测,情况或许比姚小曼透露的还要糟糕。

“小曼,她们都说了什么,你可以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吗?”

乔卿卿放轻了声音,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一定吓坏这两个年轻的姑娘,但她们依然会先考虑自己的心情,否则小曼不会在这个时候,跑到这里等她。

听到乔卿卿温柔的语气,姚小曼憋不住了,眼泪“唰”地下来。

“卿卿姐,他们好可怕!那几个人的女性家属颠倒黑白,一边哭一边污蔑你,说是你自己不检点,才会招惹上周泓俊的,男性家属却是当着大队长的面,都敢放下狠话,说如果他们的儿子或者孙子为了这事死了,他们就打死你,让你去给他们陪葬!还、还说……”

姚小曼是第一次见识到人性的恶。

而且是如此直白的。

在她的观念里,国家是讲法的,是有公道的。

可国家讲法才多少年?

有法律观念的才多少人?

在这个偏安一隅的小渔村里,大部分村民依然是从前的旧思想:遇到问题,暴力解决。

他们不会去管自己儿子、孙子的行为是否触犯法律法规,他们只觉得,自己一方人多就有理,拳头硬就有理。

所以,在得知周泓俊和那几人都被拘留了,并且很可能要因此被重罚、重判,他们只想到一个办法,那就是解决乔卿卿。

乔卿卿是个人,她总有怕的时候。

她若不怕,不松口,不放人——在这些家属看来,只要乔卿卿这个受害者不追究,自己的儿子或者孙子就没事了——那她便是自己的仇人!

不仅是她,姚小曼和周兰芳这两个和乔卿卿交好的女知青,也受到了迁怒。

如果不是男知青们,还有以冯秀梅为首的妇女同志们护着,在乔卿卿跟着陆珩走后,那些人或许已经缠上她们。

场面混乱之际,推推搡搡的,两人难免会受到伤害!

姚小曼将这些事情一说,乔卿卿心中那个念头顿时更坚定了。

她愧疚地看着姚小曼:“抱歉,是我连累你们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将矛头对准你们了。”

姚小曼连忙摇头:“没事,大队长和秀梅大娘他们都护着我们,也一直在试图和他们讲道理,但大队长怕他们情绪激动之下,对你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所以叫我来等你,让你想办法避避风头。”

“不用,这件事越拖越糟糕。”

乔卿卿说着,朝大队部走去。

姚小曼顿时惊慌地跟上:“卿卿姐,你要干什么?”

“我要,如他们所愿。”

……

海岛,部队。

禁闭室。

陆珩双手枕着后脑勺,仰面躺在窄小的木板床上,闭着双眼。

他在和渔村开木仓的事情,部队已经知道了,因为他爱人昨夜有了那样的遭遇,所以领导才没有第一时间派人去抓他回来处分。

但是回来后,领导的处分就下来了。

目前只是让他写检讨和关禁闭,但这件事不可能就此揭过,后续肯定还有处分。

陆珩后悔吗?

或许有吧。

但这里的后悔,并不是后悔自己一时冲动有可能毁了前程。

而是后悔,自己违背了初衷。

当初穿上这身军装,拿上武器,并不是为了将木仓口对准自己人,更不是为了威慑老百姓。

他的思想觉悟远远不够。

也是这一刻,陆珩意识到自己和父亲、爷爷他们的差别。

他们都是能够为了国家利益,为了集体利益舍弃一切,包括自己和小家。

但他,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罢了。

尽管他也甘愿为了国家抛头颅洒热血,但内心深处,他没能把人民群众放在第一位。

否则,他就不可能开那一木仓。

认识到自己的缺陷,陆珩心中不受挫是不可能的。

他本以为自己无论是思想还是行为上,都不比部队的其他人差,这一刻才清醒。

内心说不出的失落和煎熬、复杂,陆珩就这样静静地躺着,不知躺了多久。

直到禁闭室的门被人打开。

“陆排长,团长叫你过去。”

陆珩睁开眼睛。

他的处分,来了。

无论上面的处分是什么,他都没有异议。

片刻后,团长办公室门前。

“报告!陆排长已经带到。”

“让他滚进来。”

随着威严沉稳的声音响起,陆珩踏门而入。

一进去,就看见里面除了团长之外,陆珩上面的几个领导都在。

他这次莽撞冲动,即便是被拿来当做杀鸡儆猴的那个鸡,也丝毫不让人意外。

“陆珩,对于组织这次给你的处罚,你有什么想说的?”

面容肃穆的团长沉声问。

陆珩道:“这次是我犯了错,我一切听从组织的安排,很抱歉辜负了组织的栽培,辜负了上级的信任。”

一听这话,向来看好陆珩的营长恨铁不成钢地骂道:“陆珩啊陆珩,你一向也不是这么冲动的人,你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就不怕组织直接把你驱逐出部队?”

陆珩沉默片刻,开口道:“是我思想觉悟不够高,也是我不够冷静不够理智,不论组织上要我如何检讨、关多久禁闭,甚至是降职,我都愿意,我只希望组织能够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能够继续留在部队,以后类似的错误,我绝不再犯。”

“哼!”

陆珩话音方落,便听见团长重重一声冷哼。

“你这职,一开始是降定了的。可是,谁让你有个好妻子。”

团长这话,让陆珩一怔。

团长将一封信丢到他面前,“自己看。”

陆珩低头看去,信封上面写着:xx团领导敬启。

下面落款:乔卿卿。

陆珩心中一震。

他急忙打开信封。

越往后看,他内心越是震撼!

最后手都在轻轻颤抖。

办公室内,一片沉寂。

显然,乔卿卿这封信,这个房间的所有人都看过了。

过了片刻,团长的声音响起。

“乔卿卿同志,为了代你致歉,也为了平息这件事,先是向那些家属承诺,愿意放弃追究这件事,随后,便写了这封信让大队长代为转交部队。”

这话一出,陆珩的手上青筋暴起,难怪她让自己回部队……

“陆珩,你是怎么想的?”

团长问他,是要前程,还是要坚持为妻子讨一个公道。

陆珩抬起头,目光幽深,声音很轻却坚定:“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的确不该情急之中开木仓震慑群众,为此,我愿意接受处分,也愿意深刻反思。然而,在我爱人这件事上,没有任何商量,更没有退让的可能。”

“我是一名军人,为了人民群众可牺牲一切,但我的爱人不是,她也是人民群众的一员,她受到了伤害,她有权维护自己的权益,而我身为她的丈夫,也有责任、有义务去保护她。”

“我是军人,也是父母的儿子,妻子的丈夫,未来更是孩子的父亲,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也不愿舍弃任何一层身份。”

当陆珩这番话说出来,在场的人何尝不深感动容。

团长叹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随后,敞开的办公室门口,一位负责和外界联络的接线员出现。

“报告团长!刚刚接到医院的电话,说是一名叫乔卿卿的女同志自杀,正在医院抢救!”

唰!

屋内所有人瞬间站了起来!

陆珩的脸色已然惨白,脑子轰然一声,空白一片。

团长语气沉重:“怎么回事?!”

“医院那边只说了乔卿卿同志是陆珩陆排长的爱人,因为自杀被人送到医院抢救,其它的都没交代……”

接线员话还没说完,陆珩已经冲了出去。

“事情怎么闹这么大?”刚刚训斥陆珩的营长感到很震惊。

陆珩直属上级,郝连长心情沉重地说:“乔卿卿同志那封信里,其实已经隐约透出死志了,她是一个性情刚烈的女子,又不想拖累陆珩,所以先是选择原谅那些人,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就选择如此极端的方式。”

随即,便满脸复杂地为陆珩求情。

“团长,我认为乔卿卿同志说的对,陆珩同志这次私自开木仓虽然严重违反了纪律,但当时那种情况下,他会失去理智也是人之常情,即便如此,他也只是开木仓震慑,并没有伤到任何一个人,我认为,这次的事件能否酌情降低处分?”

“陆珩之前虽然不是咱们一团的,但他在部队立下的那些功劳,大家都有所耳闻,他的为人、秉性,也不用怀疑和担忧,就是年轻人,性子冲动了一些,好在也没对群众造成伤害,要不,再给他一次机会?”

团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对郝连长说:“陆珩是你们连的,乔卿卿同志出事,你就代部队前去慰问探望。”

郝连长立即敬了一个礼:“是,保证完成任务!”

镇上的卫生院。

此时,已经是深夜。

乔卿卿是在晚上八点左右出的事。

严格来说,是八点左右,周兰芳发现她出的事。

“卿卿姐从镇上回来后,就去了大队部,和周泓俊那几个人的家属碰上面了,那些人对着卿卿姐又是辱骂又是动手,要不是大队长带人拦着,卿卿姐都不知道会被打成什么样,那些男的说什么,卿卿姐要是害死了自己的儿子,保证让她也活不下去,还有她的丈夫,当军官的陆珩同志、在牛棚下放的婆家人,统统都别想好……所以,卿卿姐最后妥协了,她表示自己可以写一封谅解书,让家属拿着谅解书去治安局,这样他们的儿子就能回来了。”

“由于在大队部闹了好几个小时,回到知青点已经六七点,我们担心卿卿姐的精神状态,一直关注她,但她表现没什么异常,吃了饭,她要去洗碗,我们就先去洗澡。等我们洗完,卿卿姐进去洗,这一洗,很久都没出来!”

“我们感到不对劲,就跑去敲洗澡间的门,里面一直没动静!然后小曼就去喊人了,我一着急,就把门撞开了冲进去,然后就看到卿卿姐倒在血泊中,手里拿着一把刀,手腕上有刀痕……”

当陆珩和郝连长赶到医院时,乔卿卿还在抢救室没出来。

抢救室外,有章峰章同志,也有大队长、会计、冯秀梅,以及周兰芳、姚小曼、王志文等关心乔卿卿的知青。

郝连长自然要询问其中的细节。

而周兰芳此前也对治安同志说了口供,此时,那股劲大概是过去了,周兰芳不像最开始那样情绪失控,只是说着说着,还是会因为想起当时的画面而颤抖。

两个女同志脸色都很苍白,胆子更小的姚小曼则是缩成一团,似乎只有这样才不会太害怕。

当他们听完周兰芳同志的叙述,郝连长的表情十分难看,而陆珩……

他直接一拳砸在了墙上。

“陆珩!”

郝连长警告喊了一声。

生怕陆珩再次冲动,要知道,乔卿卿也是为了不连累他,才想着通过妥协的方式,息事宁人。

而陆珩很快也想明白其中的关窍。

直到这一刻,他才感到了深深的后悔!

是他,逼得乔卿卿走上绝路!

她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不拖累自己和陆家!

否则以她的性子,绝不会向那帮恶人妥协!

任何人都想不到,乔卿卿竟会做出自杀这样极端的行为。

毕竟乔卿卿在大家的印象中,一直都是坚强的、勇敢的,不管遭遇什么磨难,她都能保持积极乐观的心态。

也正因如此,冯桂英等加害者家属,才会用强硬态度威胁乔卿卿。

陆珩想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

“连长,我不会再冲动了。”

说完这一句,陆珩就守在抢救室门口,默不作声地等待着。

——卫生所的抢救室,也就只是一个封闭的房间,里面设备很简陋。

好在乔卿卿的心跳还算平稳,否则医生早就让他们将人送去县城。

等了半个小时,门打开了。

乔卿卿被推了出来。

陆珩第一时间迎了上去。

“同志,我爱人情况怎么样了?”

冷峻的面容上阴云密布,吓得推车的护士呼吸都停顿了几秒。

“没事,现在血止住,人就没什么大碍了,不过你爱人严重贫血啊,幸亏她凝血功能还可以,否则出这么多血,情况会更糟糕。”

听完这话,陆珩只觉得心脏抽痛。

等乔卿卿被送进病房,一堆人涌了进去。

“同志,为什么我爱人还没醒?”

“她失血过多昏迷了,估计还要睡一阵。”

“同志,我爱人呼吸很微弱,她是不是……”

“正常的。”

“同志……”

看着陆珩隔一会儿就要去找一下护士,各种忧心,姚小曼和周兰芳大概明白了,为什么卿卿姐为了自己的丈夫,愿意忍下这么大的委屈,甚至还拿出了必死的决心。

而此刻,躺在病床上的乔卿卿,心情却很平静。

她拥有一个空间,而这个空间除了能让她本人自由出入外,也可以让她的意识单独进入。

但如果是意识进入的话,就只能进到小木屋。

在乔卿卿遭受痛苦的时候,她的意识就会本能地遁入空间,这样一来,人体所不能承受的痛苦、刺激,她都能承受,至少身体是不会做出异样反应的。

这也是她前世在无止境的殴打、家暴中,挖掘出的好功能。

一旦意识遁入小木屋,乔卿卿就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

因此,尽管她受的伤没那么重,但在医生眼中,她是一个无论怎么刺激都没有太大反应的、陷入深层昏迷的伤患。

此时,乔卿卿可以感知到病房里,陆珩他们的一举一动。

在时机差不多的时候,乔卿卿“苏醒”了。

她眼皮刚动了动,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的陆珩就发现了,立刻俯身靠近。

乔卿卿一睁眼,就和陆珩幽深的眸子对上。

看到她醒来,陆珩的眼里闪过一抹狂喜。

“醒了?你感觉怎么样?哪里难受吗?”

而姚小曼扭头就冲外面喊:“护士同志,这边病床的乔卿卿醒了!”

很快,护士就过来了。

检查了一下乔卿卿的体征,确定一切正常后,对着他们说道:“这位女同志醒来后,要注意摄入营养,不能继续贫血下去了。”

陆珩郑重地点头:“我记住了,多谢同志。”

等护士一走,郝连长就走上前。

他先自我介绍一番,又道明来意。

随即,正色嘱咐道:“乔卿卿同志,请你相信组织,我们不会让任何一个军属寒心,既然军属将家人交给部队,交给国家,那么国家自然不会辜负军属的信任和托付。”

“针对此次事件,组织一定会严格按照规章制度办事,不会受到任何舆论的影响,让任何一个人受委屈,事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也请你放心,关于下放人员,国家是有自己的政策和安排的,不是某些人想如何就如何,只要他们按照国家的规定和要求,好好地劳动改造,那么,谁也不能恶意伤害他们。”

有了郝连长这番话,乔卿卿那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肉眼可见地浮现出一抹如释重负。

“多谢领导,多谢组织的宽宏、包容和谅解。”她声音沙哑而虚弱地说道。

陆珩深深地凝视着她的面容。

眼底深处,是心疼怜惜,是深感荣幸。

何德何能,让他遇上了卿卿?

“既然你已经没有大碍,我的任务也完成,那我便先回部队了。陆珩,鉴于乔卿卿同志身边并无亲人照顾,组织给你特许三天假,等乔卿卿同志身体恢复,你再回来接受应得的处分。”

陆珩无比感激,立即敬礼:“是!”

“陆珩,去送送连长,我有话想对兰芳他们说。”这时,乔卿卿低哑地出声。

陆珩点头。

一走出病房,郝连长就语重心长地告诫:“陆珩,你这个爱人很难得,以后你做任何事之前,务必三思而后行。我知道有时候情绪上来,很难控制,但我们身为军人,必须要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心态,否则……就会像这次一样,明白吗?”

陆珩沉重地道:“连长,我知道了。”

他一时冲动,却让卿卿付出了血的代价,甚至差点就失去了卿卿……

这次的教训太过惨痛!

郝连长拍了拍他的肩膀,凑近他耳边:“男人大丈夫,有血性是好事,战场上保持这份血性,生活中收敛这份血性,即使有什么想法,也要学会掩饰。”

对上郝连长意味深长的目光,陆珩认真地点头。

爷爷一直说他过于刚直,欠缺磨砺,从前他不懂,如今,他懂了。

病房里,乔卿卿看着两个哭得眼睛红红的姑娘,心里叹了口气。

她欠了这两个好姑娘太多。

若没有她们,自己也不敢贸然用这样的计划。

现在让他们如此担心,倒是自己的罪过了。

“小曼,兰芳,你们救了我一命。”

她很认真地说道。

姚小曼擦了擦眼泪,“卿卿姐,值得吗?”

她单纯是问,因此而献出生命,值得吗?

乔卿卿的目光深沉。

她轻轻地说:“小曼,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敢如此张狂吗?”

三人都很清楚,这里的“他们”,是指冯桂英等人。

姚小曼低声道:“兰芳说,他们是仗着人多,仗着你怕死,所以才那么张狂。”

那帮人,又是寻死觅活地威胁乔卿卿,又是威逼恐吓地逼迫乔卿卿,不就是打定主意,乔卿卿会怕吗。

乔卿卿的确“怕”了。

她若独自硬刚下去,那么吃亏的就是自己人。

所以,乔卿卿选择另辟蹊径。

她让刁民,正面对上官方。

自己是一个军属。

这次的妥协和自杀,相信任何一个军人看到了,都会深受触动,会感同身受,会警铃大作。

男人就在对面海岛,即便如此,她这个受害的军属还是被一群刁民逼得自杀了,那他们的家人呢?

如果这次的事件退让了,陆珩和乔卿卿被捂嘴巴,被逼低头了,是不是意味着,日后他们的家属遇到同样的事,自己也要打落牙齿和血吞?

是人都有血性,尤其是军人。

这样不公平的事情,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