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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钰见状双腿一软,也跪了下来,他按住叶思的肩膀,吃惊道:“叶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小女自见到月尘哥哥的第一眼起,心里就再也容不下别人”,泪水再次溢出眼眶,鼻尖在寒风中微微发红,她近乎哀求的对沈钰说:“求哥哥不要隐瞒小女,小女想知道真相。”

她想知道沈钰喜欢什么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他这样想都不想就直接拒绝自己。要知道自己的姿色虽称不上倾国倾城,但也有不少大户人家的公子曾为了她上门提亲。但她心底还是更倾向于这个心上人是沈钰为了拒绝她而凭空捏造出来的谎言。

“他…他……他”,沈钰从第一个他字开始,脑子就像是烧坏了一样不断浮现出与寒川的点点滴滴。在不知第几个他之后,他终于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我不能告诉姑娘他的名字,他的姓氏罕见,修真界仅一家有此姓。”

难不成还真有这位心上人的存在?见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叶思微微蹙眉,思虑再三后说道:“好,那哥哥总得告诉我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长什么样吧?”

“他……很好”,沈钰想起与他初次见面时在无尽门的惊鸿一瞥,他那双微微上挑藐视一切的凤眸。浅绯凉薄的唇瓣,以及他如雕刻般完美得无可挑剔的侧颜。渊清玉絜,寒霜覆雪。他有着超脱世俗的气质,与沈钰所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

叶思没听懂,追问道:“哥哥在说什么?”

“月覆池中莲,香间一点红。”,沈钰想起在汤泉中肌肤相触的微妙,以及他对自己恨之入骨的眼神。他的眸光逐渐变得柔和,陷入了回忆之中,喃喃道:“我与他在寒风中相遇,那时大雪纷飞,不曾想在雪尽之后,我竟对他心生情愫,念念不忘。”

伴随着沈钰的言语,叶思在脑海中勾勒出出两人相见时的画面。

沈钰又说:“我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便在心中起誓,此生非他不娶。所以……”

叶思死死的咬住下唇,一直在发愣,她沉默了很久,眼神里满是落寞,最后蹙起眉头眸光闪烁,她似是心有不甘,又说道:“小女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月尘哥哥。可小女也是真心爱慕哥哥的,不求哥哥对小女一心一意。但求哥哥接纳小女,哪怕是只是妾,小女也心甘情愿。”

沈钰没想到她这么难缠,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他用最最温和的语气解释道:“抱歉叶姑娘,在下没有纳妾的想法。在下只愿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倘若他也有此意,在下便绝不负他。”

“在下觉得叶姑娘不比任何人差,实在是不必委屈自己做妾”,沈钰定定看着叶思,认真说道:“所以姑娘切莫自轻自贱,只不过在下心有所属。亦或许是有缘无分,总之在下只能辜负叶姑娘的美意,抱歉。”

闻言叶思眼帘微颤,泪如雨下。她有些后悔自己要去刨根问底,或许点到为止她的心便不会这么痛了。她肩膀微微颤抖,死死的咬住下唇,忍痛忍得快要发癫。

沈钰并非铁石心肠,但他不能耽误别人一生。他将叶思轻轻拥入怀中,温柔地拍打着她的后背。沈钰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到她,毕竟他不爱,只要他不爱,无论说什么对她来说都是伤害。

叶思也伸出颤抖的手搂住沈钰的腰,她明白,这是沈钰给她最后的温柔。他们在没有月色的夜晚里,冷冽的寒风中跪地相拥。叶思越哭越烈,她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悲伤。她将这十年的爱意都化作呜咽之声诉说给了沈钰,她哭的那样凄惨,好似这天地万物都负了她。

沈钰从来没有这么愧对过一个人过,他此刻的心也在隐隐作痛。他在这一刻像是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他也才真正意识到原来自己在不经意之间会将叶思伤得这么深。

不知她哭了多久,直到沈钰感到膝盖有些发酸。叶思才缓缓松开了他的腰,声音有些发哑:“小女无事了,多谢公子。”

沈钰强撑着麻木的双腿扶着叶思站了起来,原本想给她张帕子擦擦眼泪。可他想起自己唯一那张帕子在寒川身上,叶思的眼尾还挂着泪珠,微微泛红。看上去就像只受了惊的兔子,惹人怜爱。

沈钰的手也冻僵了,炽热的气息缓缓吐出。他对着叶思行了个礼,说道:“愿姑娘觅得良缘,往后余生顺遂无虞,皆得所愿。”

叶思勉强勾了勾嘴角,神态有些淡漠,她也对沈钰行了一礼,回应道:“那便多谢公子吉言,小女也祝公子心想事成,欢愉且胜意,万事皆可期。”

不知为什么,沈钰觉得放下一切后的叶思看起来有一种破碎的美感。

“时候不早了,公子早些歇息”,叶思绕开沈钰往回走,边走边说:“今夜之事,公子与我就当没发生过罢。”

“叶姑娘”,沈钰看着她凉薄的背影,忍不住叫了她一声,最后说了一句:“多谢。”

叶思脚步微顿,最后没有回头。

沈钰回到浴房时发现寒川已经把中衣穿上坐到了板凳上发呆,于是沈钰又帮他把外衣裹上。大抵是想到刚才自己拿着他当借口去搪塞叶思,所以沈钰对着他感到无比的羞愧。

沈钰把他送回了房间,期间心里一直在对他说对不起。房间只有一张床,三人打横着睡也勉强能凑活一晚。

沈骏喝了点酒,早已进入梦乡呼呼大睡。自己今日在外染了一身灰,做饭时又出了一身汗所以沈钰想洗个澡再睡,他把寒川放到床上后自己就去浴房洗澡。

洗完澡出来时他发现寒川就站在院子外头,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中衣。沈钰不由得一惊,立马过去把他抱了起来。小小的身躯染上了一层寒意,沈钰指责他,“怎么不穿衣裳还跑出来吹风。”

“师尊你看”,寒川搂着沈钰的脖颈,仰头看着天说道:“下雪了。”

沈钰这才注意到空中此刻正飘飘然下起了小雪,他腾出一只手去接。眼看着一朵朵小小的雪花落入掌心后又消失不见,最后只在掌心留下微凉的触感。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沈钰侧首看向他,问道:“二公子喜欢看雪?”

“嗯”,寒川闷闷的应了一声,说道:“师叔的呼噜声太吵了,弟子睡不着。”

“那你在这等我一会”,沈钰把他放到地上,边走边说:“为师马上回来。”

沈钰从房间出来时抱着一床被褥,他领着寒川来到刚才的凉亭底下。他将自己的外衣铺在地上,然后自己盘腿坐了上去。接着他招呼寒川坐到他的腿上,然后用被褥将两人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脑袋。

这一刻他的酒意已经完全消散了,沈钰感受着被褥柔软的触感以及怀中小人的温暖,这一刻他感到安详而又惬意。

此刻的雪下的明显比刚才要大,他们在凉亭底下,宛若仙境。

“万山载雪,明月薄之。月不能光,雪皆呆白。”沈钰将下巴搁在他的头上,捉住了他两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他柔软的掌心,说道:“你字中带雪,想来是你喜欢雪的缘故。”

“并非如此”,寒川解释道:“听说我母亲是在冬末时生的我,她生我时原本正下着漫天大雪,我出生后正好就停了,往后就到了春天,故而父亲便以雪尽作字。”

“嗯……为师的也差不多”,沈钰看着漫天雪景,对他说:“听说我出生时正好是月圆之日,又逢下过一场雨。院内一切都被大雨冲刷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所以我娘早早就给我拟好了字叫月尘。”

寒川微微侧头,天真地问道:“为何弟子从未见过师祖与师祖母?”

沈钰漫不经心的说:“他们早就不在了,我自出生起,便没见过我爹。”

寒川的双眸微微睁大,默默低下了头。以为是自己不小心触及了他心中的伤,于是便说:“弟子也,也从未见过母亲的容貌。”

沈钰看出了他的小心思,笑着搂紧了他,问道:“二公子与我说起这些,可是想家了?”

“想也不想”,不知道为什么,随着记忆一点一点的在恢复,寒川总觉得他在记忆彻底恢复之后便会失去身后之人。这种感觉非常的强烈,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自己的兄弟,以及从未谋面的母亲。

“想也不想?”沈钰重复了他说的话,没明白他想表达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寒川淡淡的回答他。就是想多跟师尊待一会,想在彻底失去之前好好珍惜余下的时光。

沈钰发现这小家伙越长大越闷,现在总爱冷着脸。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沈钰早就不在乎他恢复记忆后会不会记恨自己了,他只想在寒川彻底恢复记忆之前在好好陪他一段时间,给他一个不一样的童年。

这时,沈钰突然想到自己以前学过一个挺有趣的符咒,于是他松开了寒川让他把手伸出来。

“做什么?”寒川乖乖的将手伸出被褥,沈钰不知从哪取出一张空白符篆,他用灵力在上面画了个寒川从没见过的符咒,画完后他将符咒放在了寒川的手上。

沈钰闭上眼睛唇瓣一启一合,咒语伴随着冬天时说话的白雾从口中吐出。符篆立马被赋予了生命,它卷成了一团然后开始燃烧,当火焰熄灭时符咒便化成了一朵朵散发着银光的雪花,落在了寒川的手心。

光亮映入寒川的眸子里,似有万千星辰将他漆黑的眸底照亮。这种符咒寒川见过类似的,叫做“星辰咒”,就是用来取悦人的一些小术法,没什么作用,符咒燃烧完后便会幻化出流星划过的场景。但是飘雪花的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沈钰很难得在他脸上看到了这么明显的微笑。

当法力消耗完后沈钰问他:“喜欢吗?”

寒川敛了笑,微微点头回答道:“喜欢。”

沈钰立马将他因为风吹而有些微凉的手收了回来,用被褥盖住,说道:“下次为师给你看个更大的。”

寒川突然冷不丁的问了一句:“师尊可有喜欢的人?”

闻言沈钰整个人都愣住了,感到非常的莫名其妙。今日这一个两个的都是怎么了,怎么都要问自己这个问题?

寒川与旁人不同,沈钰不想敷衍他,也不想欺骗他,于是认真的回答道:“没有。”

“为何要问这个问题”,沈钰笑着反问他:“难道二公子有喜欢的人了?”

寒川也老实回答道:“弟子当然没有。”

“猜你也不会有”,沈钰伸出手捏了捏他的鼻尖,说道:“这么点小孩如何能懂男女之情。”

“那以前呢?”寒川又问他:“以前师尊可有喜欢的人?”

“这个嘛……”沈钰乃热血方刚,风流倜傥的大好男儿,自然是有遇到过令他心动的姑娘。不过他其实分不清自己对她到底是不是喜欢,于是他回答:“算是……有吧。”

寒川微微侧首仰起头,好奇的问道:“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钰:“………”

他搞不懂寒川跟叶思为什么都要刨根问底,不过看在寒川刚刚被自己利用过,再加上他现在还没长大的份上沈钰决定跟他实话实说:“她比我大一些,早些年于我有恩。从前觉得她的容貌倾国倾城,性情柔情似水。”

其实沈钰已经不太记得她到底长什么样了,他与寒川说的时候只记得当时自己对她的大概印象。自她成亲后沈钰便从她的世界中彻底消失,他与她的那份情意经过岁月的沉淀,清洗过后,现在在回忆起来已经不记得到底是什么感觉了。

“为师也不确定那是不是喜欢,那时的我还小,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也认为她也不会喜欢我这种人”,一片不懂事的雪花飘了进来,落在寒川的额头上化成一滴水珠,沈钰轻轻将它拂去,继续说道:“等后来我大了一些,她便有了钟情之人。那人不介意她的过去,对她似乎也是真情实意,后来他们成亲了,我便再也没见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