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大伯越来越不愿意出门。
他的爹、弟弟、妻儿,也不奢求他出门。
只要他老老实实地在家呆着,别再赌就行了。
但就是因为他赌得太多,他原先上工的石器坊辞退了他。
当失去的时候,他又想起了那每月一两的俸禄。
赌桌上十两百两的输。
这挣可是真的不好挣啊。
这下子,叶大伯是真可以一直待在家里了。
但人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
当他又一次从赌场出来的时候。
妻子离开了他。
“对不起,我已经仁至义尽。”
“为你的孩子考虑一下吧,为你的子嗣做一点点谋算吧。”
妻子头也不回的走了,在叶大伯某次想上门要钱的时候,更是冷着脸对他说:“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嫁给了你,第二后悔的,就是在你第一次赌输了的时候没有离开,而是选择相信你。”
“三十年了,三十年。三十多年相濡以沫,我以为我是可以相信你的。”
“姓叶的,孩子已经跟我姓了。”
“我们打算换一个地方生活了,不要再找我们了。”
“孤儿寡母,那些面对催债的人提心吊胆的日子,我实在是不能再忍受了。”
妻子的话让他难过了几天,他排解难过的方式,是接着去赌。
那些美好的生活呀,就像梦一样。
到后来,白月光一样的女孩子不见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吃猪肘的美好画面模糊了。
大伯回忆起来,只觉得孩子血盆大口,妻子油腻丑陋。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怎么能抛弃他跑了呢?
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啊,一辈子都在一起的。说好的一辈子,怎么能半途就跑了呢?
和离这种事情,就应该一方不同意,另一方就离不了才是!
叶大伯更加酗酒了。
变成无业游民的他,每天就干三件事:吃饭,躺着,骂妻子无情无义。
直到有一天,给他送饭的弟弟面露难色,说哥啊,不是我帮不了你,实在是还不起了。
叶大伯:?你说啥?
他弟弟说,我也有我自己的妻子要养,长年走商,这身体也不好。
哦,对,大哥,有一件喜事。
我老婆怀孕了。
叶大伯还有些恍然。
对,弟弟也是有家室的。
叶大伯看着自己的弟弟。
叶爹的脸上带着欣喜和无措,那是初为人父的体验。
而弟妹的脸上,带着母性温柔的光辉。
叶大伯觉得有些刺眼,因为这样的温柔,他也曾拥有过。
可是他什么都没了。
叶大伯当时道着恭喜,转头却去了赌场里,又输了几十两。
不是他不想输几百的啊。
时光流逝,人也落魄了,已经输不起几百两了。
看他这般落魄,连门口的当铺都不愿意借给他那么多。
叶大伯喝醉了酒,在赌场里嚷嚷:“大家都去看我弟弟啊,我弟弟要生孩子了,今天的场我请客,因为我弟弟有钱!”
众人欢呼,可叶大伯却被打手毫不留情地赶了出来。
叶大伯喝多了:“你敢打我,是觉得我付不起钱吗?”
“告诉你,老子当年阔的时候,你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还敢看不起我,还敢离开我,我——!”
打手给了他两巴掌。
叶大伯瞪着醉眼,终于意识到了,对面不是看不起他的老板,也不是离开他的妻子。
看清了打手的脸,他赔笑道:“大哥,我付得起钱,再宽限两天。今天的赌资,有我弟呢。”
回应他的只是打手的冷笑:“你以为你是凭什么完完整整的站在这?如果不是知道你有弟弟,有父亲,你早就被剁手剁脚沉海了!”
叶大伯吓得一个激灵,终于意识到自己在面对什么。
因为害怕,他吓得尿了裤子。
回家换的时候,却遇到了自己的老父亲。
……
原主爷爷、叶大伯父亲,咳嗽着,拿那双收废品的手拦住自己的儿子:“站着!干什么去?”
他喊了三遍,直到伸出这双手,才把自己的儿子拦下。
叶大伯是有些愧疚的,也有些惧怕。他结结巴巴道:“换,换裤子。”
叶老爷子何其了解自己的娃:“你又去赌场了是不是?”
叶大伯支支吾吾:“哪儿能啊。”
他还以为和过去一样,不痛不痒训两句就完事了。
可他爹却突然对着他,跪下了!
在叶大伯的记忆里,爹一直是强壮的,威武的,没有任何人能忤逆的。
可是现在,无所不能的爹冲他跪下了!
叶老爷子:“算爹求你了,大娃啊,为你弟弟想想吧,他媳妇要生孩子了。”
“别再赌了,咱们一家人把日子过好,啊。”
叶大伯很想笑,说他家生孩子关我什么事。
他的老婆还能跑,但他的弟弟难道还能跑吗?
血脉亲情啊,割不断。
他摊上了他这么一个哥哥,就必须为他的一辈子负责!
叶老爷子说了一大通微言大义的话,甚至连“你爹我可以早点死,不给你们留负担”都说出来了。
也没能改变这个赌徒刚硬的心。
他爹看着自己的儿子,这个曾经的骄傲,终于痛心地说出了那句:“我现在对你的唯一期望就是你死。你死了好了,不要牵连你弟弟!”
“大不了咱们一起死,黄泉路上,咱爷俩做个伴!”
……
叶老爷子的最后一次挽救,当然失败了。
在最后,他甚至打算付诸行动,真的杀了自己的儿子,让叶大伯和自己一起死。
但是因为他早就说出了口,让叶大伯有了戒备。
加上叶老爷子太老了,力气弱。
死的,只有叶老爷子。
但他临死前失望的眼神,还是深深刺痛了叶大伯。
但无所谓,这种失望的眼神,他已经见多了。
而他的弟弟,那之后也不再一直帮扶他,只是给他能活下来的钱而已。
让他饿不死。
但想要过得舒服点,没有了。
叶大伯恨。
都是因为那个要出生的孽种!
认识几十年的哥哥,竟然比不过一个几个月的胚胎!
而那个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一个孩子。
也就是眼前的……
柳玉楼。
准确说,是原主。
新仇旧恨,让叶大伯在弟弟活着的时候,就想把原主小姑娘卖掉了。
只是小姑娘没什么交好的朋友,很难骗而已。
……
叶大伯很久没有得到尊重了。
赌狗也是人,人类是渴望被认同的物种。
因此,当柳玉楼说出“这个诡器能让你获得天赋,大家尊重你”的时候。
叶大伯第一反应不是天赋,而是那个尊重!
叶大伯向着这个不起眼的侄女跑去。
然后再次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