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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瑶不傻,一个门房,怎么敢这么行事,定然是受到授意。

心里紧绷的弦差点断裂,耳边传来丫鬟和车夫的呼唤。

“少夫人,您没事吧?”

“少夫人还要敲吗?”

崔瑶怔愣回神,看了一眼紧闭的朱红色大门,她是听说过宁远侯府这位大公子,不,世子,对方当年被人贩子拐走后,辗转被卖进了南风馆,在里面被摧残荼毒多年,已经有些变态了。

她之前还听闻,宁远侯府每隔一段日子,就有受不了悬梁或者投湖的丫头和白面小厮被扔到乱葬岗。

让她独自去面对那样一个人,她禁不住打心里发寒。

所以,不等丫头和车夫再问,她已经跌跌撞撞跑上马车,赶忙吩咐先回去。

靠在马车上,她脑海里却止不住的想起曾经木尘跟她说起的那些传言宁远侯府世子谢瑞祸害小厮的事情,不知怎么,想着想着,那小厮的脸就成了木尘的脸,她突然一阵泛寒,恶心的差点吐出来。

一路捂着心口,回到木家。

还没进门,就看到一个大夫模样打扮的人,冷着脸提着药箱走出来,边说边嘴里不悦嘀咕。

“瞧不起我的医术,你们去寻太医去…”

迎面,看到走来的打扮富贵的夫人,大夫也没给好脸。

自从嫁进木家,崔瑶还没被这么冷待,脸登时拉了下去,可是想着家里一团乱,也顾不上发作,只喊住送人的小厮,急切询问,“怎么回事?”

小厮也是一脸的哀怨,心里憋了一肚子委屈,自从大小姐出嫁,府里的差事是越来越难办了,他都有些后悔没有早些离开。

见事少夫人询问,急忙敷衍行礼,便几句话简明扼要解释,“老爷又晕倒了,夫人让请大夫,之前那位太医医术不错,可我去敲了好久的门,人家都不肯来,说话也不中听,后来我才知道,是嫌咱们怠慢,大半夜出诊,不仅没给诊金,茶水都没奉上一杯,人家夫人还放了话,给谁都不给咱们府上…”

说到这儿,小厮还特地停顿,看了一眼少夫人。

他可是知道,自从大小姐出嫁后,府里中馈就是这位少夫人管着,按理说,不该有倏忽的。

想着,他突然想起听底下婆子嘀咕,说少夫人以前是庶女,八成没学过理家,不对,即便是他们这些人,都知道,看病给诊金是天经地义的。

崔瑶也是脸色一白,当即冷着脸斥问,“竟然没给人诊金?”

小厮忍不住抬眸,一副,你问我,我又不管家?

崔瑶也反应过来,这小厮是拿话怼她呢,偏偏,她这时才想起,似乎还真是自己疏忽了,可昨天那种情况,她哪里还顾得上。

那太医眼皮子也太浅了,治病救人,怎么功利心那么重?

想到这里,崔瑶心里才稍稍好了一些,连忙吩咐,“不来就不来,宫里又不是只有一位太医。”

闻言,小厮又怔愣住,随即语气都控制不住的抱怨起来,“那位太医在太医院份量不低,如今太医院只怕没有太医肯来了…”

听到这儿,崔瑶神情才恍惚了一瞬,似乎是没想到,一时疏忽竟然会导致这么严重的后果,可接着想起什么,又狠狠瞪了一眼小厮,“刚才又是怎么回事?”

她指的是刚才那位大夫,脸色不佳骂骂咧咧离开的事情。

“那是回春堂的大夫,也是很有名的,小人好话说尽,人家才来,可是还没开始诊治,夫人就开始嫌弃不是太医,还说之前太医分明不是这样看的…”

闻言,崔瑶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猜测,顿时懒得再听下去,胡乱摆了摆手,就踉跄着往里走。

身后小厮也没有停留,回头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又小声嘀咕一句什么,便快步离开了。

崔瑶刚到木蔺所在的前院,就听到木夫人声嘶力竭地呼喊声,一会儿大骂庸医,一会儿大骂她无能,竟然连给太医诊金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骂着骂着,又开始说她没管教好木尘,才让木尘误入歧途。

最后,又开始骂,“我早就听人说,娶妻娶贤,难怪人家都要娶那正派嫡女,庶女,就是不能娶,看看,咱们家就是因为娶了庶女,家无宁日,家无宁日啊…“

崔瑶就站在一门之隔外,她一张脸都成了猪肝色,垂在两侧的手紧紧的捏着衣角,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径自掀开帘子,冷着脸,走了进去。

“婆母刚才说什么,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木夫人正在哭天抹泪,她六神无主,根本不知道怎么办,只知道自己应付不来,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猛地听到崔瑶的话,吓了一跳,连连拍着自己的心口几下,觉得舒缓回来,才有忍不住嗔怪,“你走路没声?”

反应过来,她又想起什么,急忙快速扫了一眼崔瑶不善的脸,又提声理直气壮,“身为人媳,却背地里偷听,这是什么规矩?!”

崔瑶喘气声又粗了几分,她眼底的火星子都要冒出来了,她从来没见过木夫人这般无赖样子,一时都不知该怎么反应了。

木夫人却抬起手随意的摆了摆,一副我不跟你计较的样子,随即想起什么,急忙探头往外看去,“不是让你去把尘儿赎…带回来,人呢?!”

说着,木夫人急忙站起来,快速往外走了几步,没看到人,她心紧了几分,又急忙回来质问崔瑶,“你说话,别跟木桩子似的杵在这里,尘儿呢?!”

说着,突然想起什么,拔高,“该不会,你一大早出去,根本没有去救尘儿?贱人?!你安的什么心思?你不知道尘儿在受苦?!”

木夫人又急又气,直接对着崔瑶,就举起手。

眼瞅着,手就要落下去,崔瑶直接抬手截住她。

木夫人愕然一瞬,怔愣着尖叫起来,“崔氏,你身为儿媳,还敢跟我动…”

说着,就要把手劈下去,结果,却赫然发现,根本动弹不了,也抽不出来。

木夫人整个人都有些失控,大喊大叫起来,“还愣着做什么,把崔氏这个贱妇,给我按住,敢对婆母动手,天理难容…”

崔瑶冷脸看着婆子丫头,顿时,所有人都歇了心思。

木夫人看到没人上前,又惊又怒,嘴里不免骂的又难听起来。

这时,床榻上,一直昏睡不醒的木蔺,突然咳嗽了一声。

崔瑶这才回过神,一把松开木夫人。

一刻钟之后,屋子里再次陷入寂静无声。

木夫人一边垂泪一边暗戳戳低声喊几句,“尘儿,我可怜的尘儿…”

随即又抬头看着还病倒在床的木蔺,还有一直一语不发的崔瑶,突然心更没着落了,然后,不由自主,又想起那个逆女,可她很快又把这个念头压下去。

最后还是憋出一句,“必须救尘儿…”

“咳咳…”

木蔺又是一阵咳嗽,只是这次,没人安慰,没人给他顺背,也没人关切询问他有没有事,给他端碗喂药。

不知怎么,木蔺突然就想起了木婉云。

若是她在,肯定能处理好。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木蔺才突然明白,原来过去那些年,不是他这个父亲,为这个家撑着,而是她,可他很快又摇头,把这个念头抛出去。

不。

不过一介女流,还不是靠自己的名声。

“父亲应该也听说过宁远侯府世子的凶残,儿媳是弱质女流,这种时候,儿媳概莫能助…”

“你,你说你不管,那是你夫君…”

一听崔瑶说不还,木夫人当即不干了,起身,狰狞着就扑到崔瑶身边。

“他不是你的好儿子,那母亲去…”

“我,我不去…”

木夫人刚才听他们说了那谢瑞的事情,吓得哪里还敢去,可这不影响她心疼儿子,“我的尘儿,他万一,呜呜…”

若是以前,崔瑶或许该相信她,可是刚听她说了不去,未免就有些恶心了。

而且,她一直在耳边哭闹,聒噪得很,被吵的耳朵疼,她忍不住呵斥,“母亲,还是别哭了,要是哭晕了,可寻不到大夫,你病了,我还得侍疾,再说,哭就能把人哭回来,那我就不拦着了…”

“你?!”

木夫人被崔瑶一席话堵的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只觉得一股怒气充斥在胸腔,快要憋闷死她了,可她又担心,崔瑶真的不管了,只能用力忍着,只是一双眼睛却忍不住狠狠剜了崔瑶一眼。

崔瑶嘴角一勾,冷嗤一声,看清楚木夫人是什么人,她也懒得跟她浪费唇舌,目光一转,重新看向木蔺。

不管如何,她和木尘已经同在一条船上,木尘是必须要救的。

“父亲,夫君是您的儿子,儿媳知道父亲一向对夫君期望颇高,这次,夫君误入歧途,也是为了这个家,父亲,这时候,儿媳本不该强人所难,可是无奈,一家子,除了父亲,都是不中用的,夫君又危在旦夕,还望父亲,能救夫君。”

崔瑶明白,木蔺这人没什么大的能力,却又喜欢听阿谀奉承之言,她刚才故意把他说的极为重要,再说,木尘是他儿子,他不出面,冒犯要让她一介弱质女流出面?

她又不是木婉云那个蠢货,会为了别人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地。

想起木婉云,崔瑶又想起什么,眼底闪过一抹阴鸷,忍不住道,“夫君这些年,虽说怀才不遇,又逢时运不济,可是却又从不沾染这些东西,怎么突然就…我总觉得是有人故意…”

她意有所指,又说一半留一半,果然,木夫人很快就联想起来,捏些帕子失声尖叫,“一定是那个小贱人,之前我不过是污蔑她金楼,她就跟我断亲,接着尘儿就出事,肯定是她故意设计,我,我饶不了她…“

一提到木婉云,木夫人立即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甚至,当即就要带人去找木婉云算账。

木蔺却瞳孔一缩,突然出声,“你,你把你刚才的话说清楚?什么污蔑?什么断亲?!”

金楼的事情,木蔺还不知道。

听他这么问,木夫人也是一怔,之前,木蔺再三警告她不许去找木婉云,还说让她对木婉云好点,说她也是她养大的,害的她一度以为木蔺和木婉云有关系,该不会,木婉云就是她和那个小贱人的孩子吧?

可是她一问,木蔺就发怒。

木蔺最近身体不好,她也担心真的把他气死了,所以,就装模作样答应他,不找木婉云麻烦。

听他这么说的,又看他脸色不好,她急忙忍住心头火,走回来,站在他床榻边,一边给他顺气,一边道,“都是过去的事,眼下,还是尘儿的事重要…”

“咳,咳咳,你,你早晚会后悔的…”

木蔺无奈,他现在越来越怀疑,自己当初为了瞒住那件事保住名誉,答应木尘,究竟是对是错?!

刚才,他还想去求木婉云出面,可是木夫人却把这条路也堵死了!

怎么办,真的要他去卖老脸?!

可是他心里的其实清楚,他的脸根本没那么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