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过后,楚氏进宫见了女儿,母女俩相谈甚欢,谈及府中诸般琐事,皆是一脸喜色。
周荣宁妆容精致,眉眼含笑:“听母亲这样说,本宫就放心了。算起来,长嫂这一胎已有快五个月了。”
“是啊,承蒙娘娘福泽恩惠,咱们侯府才能子嗣绵延,平平安安。”
周荣宁略作思量,又轻声问道:“那绍儿的情况如何了?”
楚氏神色稍滞,旋即答道:“顾清语终究还是少了些福气,一年多来,半点消息都没有。”
周荣宁闻言,眉间不禁泛起一抹忧虑:“母亲何不寻个恰当的时机,对她略作点拨。毕竟,绍儿年岁已至,正是该为人父之时了。”
楚氏了然点头:“的确如此,你哥哥即将迎来第三个孩子,而绍儿……还是少了些运气。”
周荣宁却不这样觉得,淡淡吩咐道:““时运二字,最是玄妙,却也怕有心人暗中作梗。”
楚氏诧异蹙眉:“娘娘莫非是疑心她……”
“她回到侯府这一年来,太过安静也太过温顺了,不是吗?”
事到如今,周荣宁对顾清语还是心存怀疑,她到底能不能安心留在侯府,还是未知。
若能她为弟弟生儿育女,才算是真真正正地表了“忠心”。
楚氏听了女儿的话,回府之后,便请了郎中过来。明面上是为大家请一请平安脉,实则是想为顾清语调理身子。
顾清语心思何其敏锐,自然知道楚氏是有些心急了。
她温顺安静,只等郎中把过了脉,再去多谢楚氏的一番好意。
谁知,郎中神色骤变,喜色难掩,脱口而出:“恭喜,恭喜啊!”
顾清语被他突然拔高的声音,微微吓了一跳,楚氏亦是面色瞬变,急忙上前,满心疑惑地问他喜从何来。
郎中这才缓缓道出,顾清语已怀有身孕的喜讯。
所有人皆是一愣,旋即,喜色与叹息声交织而起。
楚氏双手轻轻合十,掌中念珠圆润如玉,随着她低吟浅诵而轻轻滑动,口中反复低语:“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顾清语有些恍惚,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喜讯,并未展露出过分的雀跃之情。
她的月事向来无规律可循,对此,她也未曾过分挂怀,总觉世事如流水,顺其自然就好。
楚氏为了这事,难得地对她绽放了一抹温婉和煦的笑容,还主动握上了她的手:“我终于等来了你的好消息。”
顾清语低头一笑,温婉安静。
宋静姝今儿本有些不舒服,听闻顾清语有了喜脉,顿时欢喜不已,她连忙吩咐身边的丫鬟与嬷嬷,备好各式礼物,满满当当地送往西苑,以示庆贺。
顾清语回屋还未躺下,便听春雪喜气洋洋道:“二奶奶,大奶奶派人送来了好些东西,吃的、用的,琳琅满目。”
顾清语淡淡一笑:“大奶奶一番好意,你们妥善收着就是。”
春雪见她神情淡淡的,心中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担忧,轻移莲步,悄然走近,细声问道:“二奶奶,您可是觉得乏了?”
顾清语摇头道:“我今儿没做什么事,一点也不累。”
春雪跟随顾清语多时,对她的心思也略知一二,见她如此,不由自主地环顾四周,确定无旁人后,又向前凑了凑,压低声音,满含关切地问道:“二奶奶,您这心里,可是藏着什么烦心事,怎么看上去不太高兴呢?”
顾清语抿唇微笑:“我无忧无虑,你不必担心。”
傍晚时分,周檀绍一进门便被一群满脸喜色的小厮们簇拥着道喜道贺。
周檀绍平日里不苟言笑,下人们都很畏惧他,绝不敢轻易上前说话,但今儿却是个例外。
大家都来找二爷讨赏,等周檀绍知道了好消息,一时之间,惊与喜交织心头,竟让他难得得失了往日的沉稳,几乎是一路跑回了西苑,还不忘解开腰间的钱袋子,扔给那些追赶的小厮们,算是给他们报喜的打赏。
等周檀绍跑回西苑,丫鬟嬷嬷们也纷纷行礼道喜。
周檀绍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中那股子难以言喻的激动仍在翻涌,连带着声音也微微颤抖起来:“往后,你们都要尽心尽力地侍奉二奶奶,待二奶奶平安生产,你们个个都有重赏。”
顾清语一直没睡,只是静静躺着,听闻院子里的动静,便知是周檀绍回来了。
等他掀帘进来,顾清语正欲起身,便听他格外激动地伸出手,做了阻止的手势道:“你不要动,不要动。”
他步伐匆匆,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急切地迈向床边,随后缓缓落座于她的对面,双眼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明亮如火。
顾清语含笑看他,见他伸出手来,想要抚摸自己的脸,却又似忽然想起了什么,半途转而轻轻搓揉着自己的双手,直至掌心漾起融融暖意,才紧紧包裹住她的手,轻声问道:“清语,你知道我有高兴吗?”
他们成婚之后,周檀绍从未提及过孩子之事,因为他知道顾清语对过去的事,仍有介怀。那时她偷偷藏药,便是不想生下侯府的孩子。
回想往事,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所以他从未说过孩子一事,想着只要她心安了,未来自会有好消息。
顾清语瞧见他情绪有所波动,便轻轻抬手,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肩头,语带安抚:“二爷稳重些,既是好事,咱们慢慢欢喜就是。”
周檀绍握着她的手,送至唇边,亲吻道:“清语,谢谢你。”
她终究还是信任他的。
几日后,沈砚在彤华宫与***一处下棋,期间,李淳熙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故意提起了侯府的喜事。
沈砚闻此消息,神色依旧淡然如水,指尖轻巧地放下一枚黑子,声音温和道:“侯府又添了一桩喜事,可喜可贺。”
李淳熙一手轻托香腮,盈盈看他:“本宫有时候真是猜不透你,你到底是有心还是无心呢?”
沈砚闻言,唇角微微上扬,目光灼灼:“微臣只对皇上和殿下有心,至于旁人……皆无足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