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滟说是要在船上住几天,但最后也没有住成。
她刚盘完货从货仓里走出来,裴修年已经骑着马赶到,见到她便快步走过来。
他颧骨处有一道明显的擦伤,通红一片,可见他跟谢承运真的动手了。
顾滟扫他一眼,随后就径直走过他,不打算搭理他。
跟谢承运一战,当然是裴修年赢了,可现在他也不敢提这件事,只跟上她说道:“明早江姨和肖景要搬出去,娘打算晚上大家在一起好好吃顿饭,让我来叫你回去。”
“因为有些突然,娘很伤心……”见顾滟没应声,他又赶紧说道。
顾滟回头看他一眼,“与其在这里跟我废话,还不如先去安排马车。”
“好,我这就去。”
裴修年去船下找了辆马车,随后便又都回了裴家。
临窗的大炕上,赵氏正跟江氏说着话,脸上虽带着笑,可眼神里却有些伤感。
因为还有东西要收拾,江氏没有呆很久就回了院子。
赵氏看着她离开轻轻叹了口气,扭头看顾滟望着自己对她一笑,“娘知道你江姨不可能在咱家长住,只是这段时间就跟家人一样,她这一走我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江姨心里肯定也不好受,反正咱们离得也不远以后经常走动,没事就请她来住段日子便是。”顾滟轻声安慰道。
赵氏心中熨帖拍拍她的手背,又低叹一声,“好孩子娘不傻,这段时日看下来娘知道是景儿跟咱们生分了。就跟咱们当年在安城村一样,这天下就没有不散的宴席。”她把顾滟额前的碎发梳到脑后,“只要咱们一家人能在一起,娘也不奢求别的。”
顾滟看着她慈爱的眼神,忍不住靠在她的怀里心中温暖又安宁,一股脑想要往外跑的心思也淡了几分。
晚上大家坐在一起不咸不淡的吃了顿饭,第二天早上肖景就带着江氏离开,搬到了两条街之外的一座院子里。
望着一言不发,眼中甚至还带几分不耐烦的肖景,裴修年也没有想到,肖景宁可往自己头上扣一顶忘恩负义的帽子,也不愿意把顾滟牵扯进去。
他对顾滟的感情,比他想象中还要深。
家里乍少了七八个人,整个院子就跟空了一半一样,不说赵氏就连顾滟都一时有些不适应。
赵氏没了在一起做活打牌的人,整个人都有些郁郁的,顾滟就干脆把生意的事推给沈掌柜,也趁此机会让裴双双试着管家里的事,自己空出几天每天陪着赵氏,总算让她高兴起来。
这日,裴修年休沐,听说城外福源寺后山有大片广玉兰,如今正值花期,一家人打算出城去赏花。
可临出门,张府却突然来人说是张正川请裴修年过府一叙。
“一定有什么大事,年儿你快去吧。”赵氏一听就催着裴修年去。
裴修年却对来人道:“请回去跟老师讲,我今日难得有空陪陪家人,等晚些时候再去张府,请他老人家谅解。”
“小人一定把话带到。”
等张府下人离开,赵氏忍不住埋怨道:“有滟滟和双双陪着我,你也不用非要跟着,万一张先生有事呢?”
“娘我难得休息几天,今日不想谈公事。”裴修年笑着扶她上了马车,看了眼身边的顾滟。
看他这样,顾滟就知道他是有话要跟自己说,于是没有跟赵氏同乘而是坐到了后面的马车上。
裴双双坐在赵氏身边,掀开窗帘看着裴修年跟在顾滟身后两人上了同一辆马车,扭头对赵氏道:“我看最近嫂嫂都不怎么搭理哥哥,这下两人应该能和好了。”
“你哥哥嫂嫂的事,你操什么闲心……”赵氏嗔她一眼,“你嫂嫂脸皮薄,你少跟她说这些。”
“我不是担心两人感情不好……”
赵氏点点她的额头,“你这笨丫头,你嫂嫂你还不了解吗?只要对一个人好,那就是掏心掏肺的,你哥哥心里也只有你嫂嫂一个人,他们两个天雷都打不散!”
说完这些,她就把窗帘合上,“你也不小了别随便掀帘子,你以后也要有点小姐的样子,别给你哥哥丢人。”
“我怎么就丢人了,娘真是偏心……”
“你要有你哥哥嫂嫂一半让我省心,我也不会偏心。”
“娘!”
另一边,裴修年一钻进马车,就对顾滟道:“滟滟,救我!”
“你发什么神经?”顾滟一脸莫名。
裴修年坐定之后,便道:“你可知道这次殿试上的题我是怎么答的?”
“海禁之事咱们不都讨论过,自然是堵不如疏,早日开海禁比较好。”顾滟理所当然道。
裴修年点头,道:“是这么说没错。可这可不是皇上想听的,我要是真这么答,估计二甲都进不了。我在文章提出的几条建议,全都是如何加强海禁,所说禁令也算得上严酷。当然也说了几个限制走私的建议。”
“你……”顾滟一脸无语,蹙眉道:“义父他要是看到你的卷子,不得大发雷霆。”
裴修年苦笑,“那你以为老师突然叫我过去是为了什么。”
“所以你让我救你?”顾滟冷哼一声,“我不干,你自己惹得事自己摆平。”
裴修年露出几分无奈,“你之前不是说过,要是老师生我气你会帮我说好话吗?”
“我说过吗?”顾滟耸肩,“记性不好,我早就忘了,既然忘了说的话当然也就不算数了。”
裴修年听了这话没有继续求她,而是低叹一声,“我既然选了这条路,以后这种事情只会越做越多,跟老师的争执也会越来越多,只希望老师别气病了,不然我真是万死……”
“行了行了,我跟你一起去!”顾滟瞪他一眼,“我可不是为了你,是为了义父的身体着想。我也好几天没去看看姐姐的情况了,你就是顺带的!”
“顺带的我也知足了。”裴修年一笑,拿起矮桌上的茶壶给她倒了杯水,“到城外还要不少时候,你先歇会吧。”
顾滟就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而裴修年则拿了本书看,车厢中一片静谧。